2013-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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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愚先声
2012年5月17日,我带着一把吉他正式踏上了一个人的背包之旅,用55天时间跨越10个省份13个城市,行程14000多公里,花费四千多。时隔整整一年后,我将这些经历整理成文字,即将集结出版,在纸质书上市之前,来这里与大家提前分享一些经历。
在旅途中写了四首歌,到时候将会随书一起赠送,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来 http://music.weibo.com/superyanjun先听为快,而我也将路上拍摄的一些视频剪辑成主打歌《1980公里滇藏线乐与怵》的MV http://v.youku.com/v_show/id_XNTQ4MjM1MTUy.html,虽然画面不是很稳定很清晰,但希望依然能够给你带来在路上的美好。
接下来,正式与大家详细分享我与吉他的旅行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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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呼和浩特——原来这里真的没有草原
五月十七号下午,我收拾好所有随身物品,黄色的背包被撑的饱满而结实,十几公斤的重量几乎都占我四分之一的体重了,它跟那把已经装进包里的吉他一起竖立在小小的沙发上,仿佛两件即将跟随主人奔赴沙场的武器,静静等候属于它们的征程,这个狭小的房间也因为要暂别一段时间而显得温馨起来。在远方的每一个日子,我一定会特别怀念这舒服的床。
去往呼和浩特的火车人不算多,对面坐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态度冷漠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小公司刚晋升的小主管,或者是乡镇里的公务员,戴着耳机一直玩手机,鼻孔像两个炮筒一样虎视眈眈地对着我们,仿佛跟我们坐在一起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不想跟我们还有语言交流。
但是造物弄人,他旁边是一位与他年纪相仿、从厦门过来的小伙,人很热情,看我拎着吉他,就帮我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他是一个木工,这与我爸爸的职业一样,一般做木工的人都没上过什么学但都很善良,他数次主动找那炮筒鼻孔兄弟说话,最后逼的炮筒鼻孔兄弟一晚上都把头扭向窗户盯着窗外看,不知道后来颈椎有没有出问题。
列车晃荡着进入下半夜,聊天声渐渐下去了,呼噜声慢慢上来了,人在两种情况下会不顾一切形象仪态,一是困得不行了,一是饿得不行了。
对面那位木工兄弟在半梦半醒之间脱了鞋子,双腿像幽灵一般伸到我们的座位上以支撑他的身体保持坐立,不久旁边那位部队兄弟忍无可忍,遂很和气的提醒木工兄弟把鞋穿上,这下可苦了那位炮筒鼻孔兄弟,因为木工兄弟双脚失去支点,身体不停地向他歪过去,还数次把脑袋靠在他身上。
第二天清晨,当阳光洒进车厢里,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四周是光秃秃的山坡,不高却绵延不断,偶尔有一两个小房子像被上帝遗弃的玩具一样散落在山谷之中,木工兄弟和炮筒鼻孔兄弟两个脑袋互相依偎在一起,仿佛一对争吵后又和好的情人。多么美好的清晨啊,我伸了一个懒腰,洗了一把冷水脸清醒起来。
七点半火车到达呼和浩特,没有提前预订住处,也没有找到去草原的班车。眨眼就已九点,太阳已经升的很高,我已经在那条路上来回走了好几圈,像一头怎么也走不出笼子的蠢牛,哼哧哼哧地站在路边喘气。旁边有一家打着“特价房78元”的小酒店,我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自投罗网了。
把背包和吉他放在房间里,给手机换了一块电池,拿出相机装进口袋里,洗了一把脸再次出门,看过了荒无人烟的昭君墓,直奔第二个目的地:大昭寺。
这是如雷贯耳的一个景点,但我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也不见它的踪影,在一位呼市当地同学的遥控指引下,我终于找到了大昭寺。一进入大北街看到它的围墙就觉得不错,而到达广场之后却很失望:商业建筑已经团团包围了寺院,所有那些看起来高大威武的楼仔细一看都跟大昭寺无关。
在返途的公交上,由于人数太多,我不得已从后门上车,被人群挤的动荡不得,准备等下一站人少一点再付钱,不料司机启动之后大喊了一句:“后门上车那位女士,您买票还是刷卡啊?”我有些窘迫,伸手把早已准备好的零钱往前递,有人轻声笑了出来,旁边一哥们看不下去了,帮我大声回复了司机两个字:“男的”,紧接着车厢内又是一阵哄笑。
由于温度已经很高,我只穿了一件蓝色格子衬衫,两边胸前各有一个小口袋,我忘记那天口袋里都装什么了,反正每个口袋都被填满了,走路的时候就不停的摩擦,导致左边胸部的乳头被磨的又红又痛,又不敢在异乡袒胸露乳,好不难熬。
买了几个桃子和香蕉和一个煎饼拎回宾馆,回想这一天:一波三折到达昭君墓,却是片荒凉之地;千辛万苦走到大昭寺,却是片商业之地,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第二天十二点拎包离开宾馆,正是中午,烈日当空,走到火车站又往南一直走到维多利购物广场,街边没有发现一家适合吃饭的餐厅。来回走了几圈,最后选了一家美食城,那里其实是个环境和档次都还不错的餐厅,也不知道这老板怎么想的,取了这么一个降低自己餐厅品质感的名字。我选了一个靠近门口的座位,服务员过来递给我一本菜单。
“就一位是吗?”服务员一边放下茶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是的。”我翻了一下菜单,也没什么可吃,“来一碗刀削面吧。”“就要这一份?”“我一个人,你看我应该要几份?”
服务员拿起菜单,两眼望着天花板转身就走了,神态仿佛前天晚上火车上那个炮筒鼻孔兄弟的表妹,我头一次因为点餐数量少而遭遇服务员的鄙视,心里很激动。
去银川的火车晚上八点才出发,火车上的人不多,这次竟然买到一张靠窗的座位,右边是一个大学生,对面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和一对年轻情侣。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以“K”打头的列车居然是一列绿皮火车,座位上有厚厚的尘土,像是刚从煤矿里出土出来。
列车开动后,大家都没有互相聊天,我干脆戴上耳机望着窗外。旁边的大学生在看书,对面的大叔也望着窗外出神,那对情侣则拿手机上网,女生一直让男生上QQ联络某人,男生反复迂回就是不干,具体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大概意思就是某年春晚小品里郭冬临说的那样:“你用一个谎言去验证另一个谎言,得到的一定是谎言”。
十点多,列车上的人在包头下了一部分,车厢里的人更少了,那对情侣和大学生都去了其他座位,就剩我跟大叔俩人坐着。我摘下耳机,正好列车服务员推着货车经过,大叔买了一袋小面包,拆开后递给了我一个:“吃吧”。
“不用不用,谢谢你了。”我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连忙摆手谢绝。“没关系,吃点吧,一会就饿了。”他边说边拆开了一个。大概是上车前的回锅肉盖饭我根本就没吃下去多少的原因,当时肚子还真有些饿了,也就不再客套,正好借此机会跟他随意聊聊。
“您去银川?”我咬了一口面包问他。“是的,再转车去XX”后面那个地名我没听清楚。“转车去哪里?”我继续追问。“固原县。”他很用力地说清楚了一些。“哦,我有个朋友也是那里的,还邀请我过去玩呢,但是我查了一下,好像银川过去有点远吧?您是那里人吗?”
“是的,银川过去大概三四个小时,我这次家里有事,临时回家一趟。”“哦,那您是在呼市工作的对吧?”“对,工地里,我们干力气活,在城市里能多赚点,老家没那么多事可做。”“也是,那您通常一年回家几次呢?呼市离固原也不算远。”“一年就一次两次吧,除非像这次这样,家里突然有急事。”“家里小孩都在上学吧?多大了?”“没有上了,小的十几岁,在村里当老师,大的二十几,出门打工了。”“十几岁当老师?”我以为我听错了。“对,我们村太偏僻,没有老师,都是小学毕业了就开始教其他小孩,县里本来也有安排其他老师去,但是没有人愿意真的留下,小孩们也不愿意学习。”
我听了鼻子一酸,眼睛当时就模糊了,但是不能在大叔面前露馅,只好佯装低头赶紧擦干净了,“小孩子天性爱玩,肯定是不爱学习的嘛,所以才要大人去好好引导他们。”“没有人引导,村里年纪大一点的都出去打工了,外面请的老师也不愿意留下,小孩子又不爱学……”大叔又一次强调了这两点。“那……你们那里的大人们怎么想这事?”
“没有文化,当然是很吃亏的事,像我们在城里只能干体力活,下雨也好下雪也好,我们都要去工地,我是做工程的嘛,不能耽误建设进度,有时候夏天晒的都快晕过去了也不能下来,除非你真的晕倒了被人抬走。”大叔说到这里,明显感慨良多。
那天晚上我们俩就这个教育问题聊了很多,这不是什么深刻的对话,但对我的触动非常大。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支教”这个词,虽然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但那一刻我突然深深理解了那些把青春献给了大山里教育事业的人们。
大叔是回族人,跟我说起了他们那里的一些特色,“你去银川要去看西部影视城吧?我们家就跟那里差不多,房子都是窑洞,直接在山里挖出来的。”
我很天真地问:“那坚固吗?要是下雨什么的不会被冲刷导致一些问题吗?”“不会,我们那里的泥土都很结实,而且窑洞里冬天很暖和,夏天很凉快。”
虽然大叔跟我说了很多窑洞的优势和好玩的事,但我对它的印象也仅仅只有影视剧里的惊鸿一撇,并没有一个实际完整的印象,直到这趟旅行结束时,西安回北京的列车经过了延安,我才终于见到传说中的窑洞,那真是一种巧妙而独特的建筑,或许也是世上最隐秘的建筑吧。
话头扯回来,大叔还跟我推荐他们那里的馒头,“我们那里的女人做馒头绝对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特别香,就跟……反正就是很香,你要是有机会去了,一吃就知道了。”虽然大叔没有找到合适的比喻,但那种质朴的表达反而更让相信那里的馒头确实很棒,而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在外漂泊的男人对家乡、对妻子的怀念。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一个在城市里务工的农民,家里能有一个让他惦记的女人和食物,是他在外赚钱的最大动力。城市里诱惑比农村更大,漂亮女人也更多,但是有些人心里就是比谁都清楚:用自己的双手换取自己应得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随意幻想。他们或许接受的教育没有我们多,但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应该是中国传统美德最后的承载者。
进入午夜,倦意袭来,大家都开始准备休息,由于车厢内人数足够少,每个人都可以躺下睡觉,也就是说,我们花了一张硬座票的钱买到了卧铺的享受,虽然有点脏,但谁又会计较这个呢,一觉到天亮,睁开眼时看手表已经五点多,终点站银川已经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