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斯游记攻略

一 那个时候，我沿着马赛著名的肯尼迪沿海大道，慢慢走着，缄默不语。那个美好的大海蓝得令人心痛，深邃，于是意味深长。一只两只三只的海鸟在沙滩上一起跳弧形的舞蹈。我大概是下午3点的光景开始行走的，那是2003年的圣诞节，一个冰冷的冬日，但是有温暖的太阳，于是天也是蓝的，这正是我无比热爱的时光。 有一对情侣，总是走在我的前面，时常要停下来热吻一番，他们停顿的时候，我赶过他们，但是奇怪的是，在不久后，我又会重新看到他们在我前面接吻。这真是件烦人的事情。 而那个法国男人，骑着单车跟在我身边。他说， 你是法国人吗？ 你有家吗？ 你冷吗？ 我不是法国人，所以我没有家，因此我很冷。 在慢慢中，阳光已经流过我眼前的每一个幻境和每一串行走的脚印，沙鸥开始进入夕阳，用它的剪影歌唱，像一只只无可奈何的失乐鸟，一个忧伤而凄美的黄昏就这样来临。其实，忧伤从行走的第一步就已经种下，那是孤身旅途中不可避免的毒药。路在陌生的地图上延伸，忧伤也缓缓集聚，以致于甚至变成绝望和惊惶。夕阳西下，世界在眼前无声落幕，消失，我也这能这样。日落后世界就是荒芜，是谁曾经这样告诉过我？ 二 在天完全黑之前，终于坐上回朋友家的车。在那个车站等车，看到一个明亮的月牙挂在半空中，那真像一个熟悉的旧梦。旁边坐的是一个美国老太太，她说，月亮真漂亮，圣诞快乐，姑娘。 你也快乐，亲爱的太太。 我今天看了一部美好的电影，人们都很快乐。老太太说。 而我，在中午，也看了一部电影，那是一个伤花怒放的故事，那个故事叫《Frida》，那个女人叫Frida，她绽放的时候伴随着鲜血和痛苦。我在她的画里头张望，只能深深的叹息，顺带吹走心中的一些灰尘。 看电影，是在lulu家，她总是在阴影里说话，而她窄小的房间在寂静中收缩，她说， 我这是看不到风景的房间，打开窗只能看见另一面窗。我一直以为窗内是没人的。可有一天，竟然发现那扇窗开了，一个男人站在窗边，叼着一根烟，看想象中的风景。我突然傻了，呆坐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我那时在心里跟她说呀，我说 你的房间在你的忧伤中渐渐缩小，等它压紧了你的身子，你就没有了呼吸的空间，来，出来，从天台往上飞，别管那永远关不上的水龙头和3个大锁的沉重的门。 我看电影的时候，lulu倒在她的小床上睡着。平安夜，马赛圣母院的大弥撒，让我们都累了。 那一场无缘由的弥撒，为了它，我们在半山腰的冷风中，颤抖了两个小时，而其时，有家的人们正在温暖的房间里，一家团聚吃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外面冰冷的世界里，人影稀疏，都是些没家的漂泊的人。而我们更加如同流浪少年，孤独落寞，但是自由。 三 lulu已经和我走了三天了。 我是尤其喜欢calanque这部分海的，从马赛的calanque延伸到cassis的calanque。 我就是那么躺在calanque的礁石上，身上映照着太阳，海风甚至进入第九层皮肤，而海浪声，轻轻柔柔的唱一首繁华盛开的歌。Lulu和他们坐在，另一块大礁石上，谈天，我只能瞟见一些言语的碎片。他们在干净的海中，似乎离我很远，因为，我正在心里，让一枝花纯洁起来。那只清脆的海鸥站的比我还高，看得比我更远。我只能看到，在那烟波浩淼的海的深处，有无数蓝色的精灵在走梦。Jan Garbarek在另一只耳朵里响起，十二个月亮在歌唱，包括一棵高大的哭泣的树。 而在小城cassis，路过一家礼品店，摆满了我最喜欢的那种机械音乐盒。它们在午后，发出翠绿色的声音。其时，这个小城正懒洋洋的躺在地中海蔚蓝海岸上，安静如一颗小珍珠。 回程时，在远离城中心的那个火车站，我们错过了两趟车，等了两个多小时，直到落日隔着玻璃刺伤我的眼睛。坐在孤零零、冷清清的月台上，和星淡淡的说着话。话语已经远离了海，落入夕阳中。 我还打了个电话，电话那一端已经是平安夜的末端，他们正在珠江边上，悼念一个远离尘世的灵魂。许久以后，我看到这个人的脸，在黑白影像中，模糊的目光自上而下放下来，他如今已经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了。 回忆时，我的脑子总喜欢一些停顿时的画面。比如在塞尚的家乡——小城aix－en－provence，在等待塞尚画室开门的午后，我和lulu坐在路边的小坡上，啃着自制的三明治，风吹起，我丢失了一份地图。那天有太阳，但是很冷，一路手脚都是僵的。但可以看见阳光很长，它沿着墙垂直往下照，照在贴着墙生长的牵牛花的绿叶上，照在手编的破旧的鸟笼上，还有地上的一个小铁桶上。照进塞尚的小花园里，木凳子落在地上的斑驳的影子很宁静。 阳光继续向前伸展，照在aix城里古老的教堂顶上，照在栖息在屋檐上的鸽子身上，然后，一直照到城中弯弯曲曲、错综交叉的小巷深处。整个古老而富裕的小城栖息在冬日的暖阳下。 黄昏时分，沿着城中蜿蜒的碎石小路慢慢行走，我们度出了Aix。在街上穿行的人都是异乡人，对我们来说，彼此眼光短暂停留。 走路时，我和lulu总是一前一后，很少交谈，lulu是个话少的孤独性的女孩，有时，我也是。 四 马赛老港的风，我追忆它的时候，心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暖意，它总是带着古老的气味和影子飘过我的鼻尖。但，马赛，它除了海和港，还有什么？ 五 离开马赛，我开始另一段旅程。 嘎纳城，我几乎只能记得苏菲－玛素的手印了，那是在电影宫外的地上。同伴把手放上去，不大不小，刚刚好嵌上了。这一天的天气依然非常美，我似乎只能靠记忆天气来记忆城市了。 而更多时候，地图的形状，更方便让我从脑中搜索出一个城市来。因为，在这边旅游，路都是靠双脚走出来的，不看地图寸步难行。我当然是个路盲和方向盲，但，还好，我不是个地图盲，看着地图，我总能快速且准确的找到我的方向。于是，每个我走过的城市，最终都变成一张地图存在于我的脑中。记忆于是在地图上延伸。 玛格丽特岛离嘎纳城不到半个小时的航程，它的地图是一条鱼状的。在很久以前，它是一些达官贵族休闲度假的小岛。如今的岛上，作为旅游点却显得很败落，游客稀疏，岛上的旅店酒吧都在破旧中紧闭着门。可是我热爱岛，应该说我是热爱一切能够与大海接触的事物。“岛”，“船”，“码头”，这些字眼总能让我最深层的细胞都活跃起来。 我和两个同伴于是在岛上慢慢溜达，在无人的树林深处，有着一种探险的刺激感。 六 尼斯、摩纳哥的地图近似于马赛和嘎纳，它们都是靠近海港而兴起的城市，于是地图上都有个相同形状的港口。城市绕着港口，一圈圈的荡漾开去，离港口越远就越偏。 尼斯本来是蔚蓝海岸最美妙的一段，可惜我们达到的时候是阴天，离开的时候是雨天。海一直是一种有些脏的灰蓝色。没办法，我又只能以热爱遗憾的心情来挖掘一些雨中旅游的趣味。比如，夜晚的尼斯很璀璨很美丽，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可以掩盖一切阴霾。比如，马蒂斯美术馆又让我接近了一个大师，即使我不是完全喜欢他，我也会喜欢野兽派的狂野。 不过，我更愿意去回忆那个尼斯的kebap，那是一种阿拉伯食品，类似于中国北方的肉夹馍。但因为做法和调料的不同，味道也就显得很独特。在法国到处都有，是属于比较便宜的食物，但我在尼斯才第一次吃。那个晚上因为饿，我把可以供两人吃的一个kebac一个人就吃完了。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很美味。 而在摩纳哥的大雨中，我的心情却是一种莫名的兴奋。这是一个富裕的小小王国，有着自己的国王和国家机构。因为大雨的冲洗，整个城市干净和清新如一朵莲花。一开始走的那段路上，行人稀疏，街道上空飘着一阵很欢快的乐声，街边店铺的装扮依然是一副圣诞节的喜庆气氛。我背着沉重的登山包，脚步却很轻快。 说是世界著名赌城，但却全然没有纸醉金迷的浊气，反而是它的干净，每每回忆起总会让我感觉正呼吸着一股淡淡清香的空气。 七 离开摩纳哥，在夜色中，我又回到了马赛。 Lulu喃喃地说， 今晚，幸好你来了，刚才北京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大伙喝酒时总问，lulu呢，lulu在哪呢。你快点回来吧，回来我们再一起喝酒，一起去内蒙。我听了，直直想哭了。后海现在全是酒吧了。幸好你来了，要不我就郁闷死了。 噢，可怜的孩子，郁闷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饺子，让我们把它吃光。 于是，这个夜晚，是一顿海鲜饺子，一支半红酒，一包爆米花和一部《活色生香》组成的。活色生香，我们都不是第一次看了，于是，lulu慢慢地就睡去了，而我，慢慢的啃着爆米花，喝着红酒，轻轻晃动身体和脑袋，然后，也睡了。 八 为了避免有忧伤的空隙，我只能马不停踶的跑呀跑啊。奔跑，也为了忘却,于是忘却。 北上，我来到了里昂。Su有着一间更加小小的房间，但是很温暖。 第二天，里昂在早上10点的时候，阴云密布。而11点的时候，却阳光灿烂。我独自一人行走里昂。这个城市给我的好感是一点一滴累积的。老城的亲切，新城的摩登，还有市中心那个巨大的摩天轮。 而因为独自，当然避免不了无聊。 比如，问，小姐，我能不能请你喝咖啡，能不能请你跳舞，能不能请你听音乐。 或者，更直接的，说，小姐，我很希望能跟一个中国女孩做爱。 噢，先生，对不起，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再见。 九 2003年的最后一天，我和su，达到了瑞士日内瓦。到今天，脑中的瑞士如同包着一层纸，模糊，看不清，仅仅剩下几个淡淡的片断: 片断一，日内瓦是灰色的。那天是阴天，但却没有期待中的大雪。它的灰不仅仅是因为阴天，更因为这个城市的建筑缺少颜色，都掉在一层老久的气息中。破旧的联合国总部门前，更匪夷所思的摆了一个艺术品（？），是一张巨大的缺了一截腿的座椅。日内瓦在白天是单调的，只有在夜晚，在各式灯光漂亮、设计出彩的橱窗前，才挣回一点颜面，特别是老城区。在一家名为“小王子”的店门口，我和温馨灯光下的小王子会心一笑。 片断二，日内瓦的十二月三十一号街。在2003年12月31号晚上，我们路过了日内瓦一条名为“十二月三十一号”的街道。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城里的人们，不是在温暖的房子里，就是在飞驰的车子里。这个本应很热闹的时候，路上，却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孤独并且胆怯的走着。这种夜晚的冷清像极了法国，因此也极不像西班牙。 片段三，洛桑大教堂的愿望。洛桑离日内瓦半个小时的车程，洛桑是个山城，洛桑是国际奥委会总部所在。洛桑的大教堂里，我们看到了管风琴师的演奏，那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复杂的乐器。教堂一角是一块大黑板，贴满了人们的愿望。我写下四行小字“爸妈，鱼牛，朋友，快乐”，也贴上。 片断四，我爱莱芒湖。也就是日内瓦湖，瑞士的很多城市都是在这个海一般大的湖边建起。洛桑傍晚，莱芒湖畔，夕阳红粉粉地堆集在天边，傲气的白天鹅抬着高贵的头矜持地慢慢游走，鸳鸯对对追逐嬉戏。我想说，妈妈，这真是一首美丽的歌。 片断五，永远不要说来不及。在瑞士经历了两次急速狂奔，为了赶火车。Su总说，来不及啦，我总说，再跑最后一份钟，永远不要说来不及。于是，都赶上了，疾走瑞士，真是很快就走过了。 十 Annecy，法瑞边境的一个小城，水乡，小威尼斯。安锡，一个让我莫明喜欢的词，安锡，安锡，是否曾是个安锡女子？ 那天是星期天吧，连旅游办公室都没开，只能在火车站拿了张简陋的地图。那个大湖是在雪山脚下，但雪山因为阴天已经无法看清。而湖水流向城中，绕着小城几圈，小桥们于是像一个个的结连接着两边，还是美丽的，让我想起了上海边上的小城朱家脚，但是这里没有恶俗的旅游业，更加不会把城围起来，凭门票才能进入。 零 从annecy回到里昂，老天，它下雪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场雪，没想下在这个异国异乡。但很小，只有豆粒般大，飘飘乎乎掉在身上、脸上，溶去，更像眼泪。当然，我是很高兴的，我想触摸它已经很久很久了，以至真正碰上时却拙于表达兴奋了。在su家楼下，我在停车场的车顶抓着雪，拍照，咬着雪球，拍照。那晚的暖气开得很暖，在热烘烘的房里，看着窗外，看着很多片雪白雪白的车顶房顶，感觉真是美妙。 在一个或者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呆久了，苦闷了，就会想着出逃，而，旅途过长，身体过于疲惫时，又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另一个飘雪的早晨，我离开里昂，坐上回家（？）的火车。路上，田野里都是积雪，只偶尔露出点绿。而一路越往南走，阳光就越灿烂，天气就越温暖。 蒙比利埃如同我离开时那般懒洋洋，在法国南部的阳光下微笑。到达，下火车，我也露出一个微笑，放下沉重的背包，呼吸一阵阵带着海气的空气，回来了。 嗨，当你灵魂需要滋养的时候，旅游吧，仅仅带上自由的心出发，只管一路歌唱着往前走。 2003年圣诞假期一路游走 2004-03-17回忆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