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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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于郑州
一清早就醒了,拉开窗帘,首先闯入眼里的是耸立在喀布尔河谷两边光秃秃的山,天空上不时飞来巡逻的武装直升机,临近的马路上车来车外,到了这会,我才仔细的看到了旅店的大门。 宾馆的入口处有好几个军人在把守,阿富汗总统大选临近,城市的安保特别的严格,气氛很紧张,让我这个刚到此地的陌生客感觉周遭一派肃杀之气,可能是过于紧张,实际上严格的保卫反而使得城市变得更加的安全,随后的日子里,我慢慢地卸下了紧张的情绪,开始感受到这个多难国家和人民的美丽之处。
喀布尔之星由于接待了很多的外国人,所以安保特别的严格,光是三道安检处的军人就有十几个,待在酒店里特别的安全,但是也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我到了酒店的大堂,和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开始谈酒店价格,这样贵的房价无论如何我也是必须要离开的,前台接待是一个哈扎拉女孩,一个普什图男孩,和他们絮叨了半天,酒店给了我一点折扣,虽然很少,但是总归比没有强,毕竟头天深夜到了阿富汗,如果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找酒店,那可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如此想来,心里略有安慰。
解决了房费问题,下一个就是询问巴基斯坦大使馆的地址,心心念着白沙瓦,希望这次还是能成行,前台倒是很愿意帮忙,不过貌似他们也没有去过,每个人都说得不太肯定,地点也不一致,最后给我Google map了地图并打印了出来,路线也是看的我昏头胀脑的,姑且收下吧。 天上除了有不时掠过的武装直升机,还有飞艇悬在高空,监视着地面的一举一动,远处光秃秃的山顶上是电视台,白匈奴人(嚈哒)留下的城堡至今还矗立在山脊,喀布尔四周的山上几乎是没有一片绿色,多年的战火严重地摧残了这座曾经美丽富饶的土地,苏联人走之后,不间断的军阀们之间的混战将整个喀布尔地区破坏了满目疮痍,普什图军阀希克马蒂亚尔,乌兹别克军阀多斯提姆,塔吉克军阀马苏德,伊斯梅尔汗,纳迪里的哈扎拉人武装,分别指挥着上万人的忠诚且强硬的武装,以及数以千计的政治追随者,各派势力分分合合,且背后分别有着不同的后台,在对首都喀布尔的反复争夺中,喀布尔七成以上的建筑物被毁,整个城市被无纪律的士兵和犯罪分子所控制,虐杀和饥饿使得城市处于了崩溃的状态,巴基斯坦军情处支持下的希克马蒂亚尔部队从围绕喀布尔四周的高山上将无数的炮弹和火箭弹倾泻到喀布尔,仅仅在穆斯林游击队统治的第一年间,喀布尔大约就有3万平民被杀害,10万人伤残,其中大多数都是死于希克马蒂亚尔的火箭弹袭击,这一切直到1996年塔利班夺取了喀布尔之后才得以停止,历史吊诡处就在于后来给阿富汗和喀布尔带来更大伤害的塔利班政权最初作为为喀布尔带来了和平的使者被迎进喀布尔并为人民所接受的,塔利班最终结束了阿富汗漫无休止的内战,但是在进入城市的前夕,塔利班采取的是和希克马蒂亚尔一样的策略,封锁了整个喀布尔,向城市发射火箭弹和炮弹并不时空袭,在迎来和平的前夜,喀布尔数以千计的平民惨死在同胞的炮火之下。
中午见到了老李约好的朋友,致力于键陀罗佛像艺术收藏的专家何平,何平和小宇一起过来的,初见小宇的时候,我以为她就是阿富汗哈扎拉人,皮肤晒得黝黑粗糙,厚厚的眼线,再加上蒙着严严实实的头巾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外国人,以至于一开口说话,吓了我一跳,这个阿富汗女人怎么能说出一口北京话,老李和朋友相谈甚欢,何平和小宇对我们酒店的价格也连连啧舌,小宇建议我们搬到他们目前住的地方,老李一开始还颇有几番犹豫,可能是担心安全问题,但是最后也决定搬走,多半也是因为觉得承受不了喀布尔之星昂贵的房价。
一行人上了车,喀布尔街头十分的拥挤,车子行人互相争路,如果不去看四周建筑物围墙上拉起的铁丝网,不去想塔利班的炸弹袭击,喀布尔的街头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中午十分,日照还是很强烈,从监狱一般的喀布尔之星出来,站立在街头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接受到略感燥热的阳光,整个人突然地觉得神清气爽,我想,喀布尔的旅行从这里开始了吧。
车子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交通岗亭,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纳布吉拉,这位前阿富汗总统,武装部队总司令在塔利班进城的当夜被塔利班武装从其藏身的联合国办事处搜出,塔利班残忍地将纳布吉拉阉割后并处死,随后将其尸首悬挂在十字路口示众,这一幕也让我想起了伊朗伊斯兰革命之时那些罹难的人们,那些被吊死在德黑兰街头的人,历史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如此的相似,并且不断的被重复。
我没能买到喀布尔的地图,由于事先也没有做大多的准备,我对喀布尔的城市格局也没有了解,不过随着慢慢的熟悉,我对喀布尔的街道也有了大致的方位概念,喀布尔是一座历史非常悠久的古城,其信德语的含义为“贸易中枢”,自古以来,喀布尔地区就是南下印度次大陆的必由之地,亚历山大的希腊兵团,大月氏人,波斯人,蒙古人,帖木儿,巴布尔等无数的帝王为了喀布尔这块战略要道而进行无休止的战争,同时,由于喀布尔是连接中亚和南亚的必经之路,这里也成为了南来北往的贸易中心,喀布尔四周群山环抱,城市开口处面对西面兴都库什山脉的崇山峻岭,喀布尔河穿城而过,将城市一分为二,南岸为老城区,北岸是新城区,我们的住处是在老城区,出租车在熙熙攘攘地大街上灵活的穿行,最终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小巷。
我的房东叫阿里,年纪不大但是经历比较复杂,以前在美国贩毒并杀了人,坐了七年牢之后被遣返回了阿富汗,身上纹了很多纹身,有次被塔利班截住了差点被弄死,交了一个加拿大的在喀布尔NGO做事的女朋友,阿里的英文及其的好,身边的朋友也很多,各色人等川流不息的在他家里出入,遇到我们这样新来阿富汗的人,话题自然就是塔利班,RPG,巴基斯坦军情处,本拉登什么的,绘声绘色地,各种神奇经历,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能是酒精和大麻消费的太多,阿里有点不记事,在我看来,他有点稀里糊涂的,每天颠来倒去的生活,忙来忙去的,但是若不是我们这样不定期的租客付给他每天40美金的一个床铺费,估计他的生活难以为继,但是即便是有了钱,他也不作什么打算,一百多美金的黑市才有的烈酒也不皱眉头地买来喝,大麻摆桌面上随便抽,真是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在两楼楼梯口的房子里享用了一个席梦思床垫,没有床,床垫直接放在地毯上,阿里雇了好几个收拾房间和做饭的阿姨,所以房间倒是很干净,40美金换一个床垫,确实房价不菲,不过想想喀布尔之星每天一千多人民币的房费,这里实在是又干净又便宜,再者喀布尔之星这种外国人住的酒店一直就是塔利班袭击的首选目标,住在阿富汗人家里的安全系数就会好了太多太多了。
阿里的房子主要租给了在喀布尔NGO做事的外国人,基本上是美国人和英国人,只要有钱,这里每天晚上都大呼小叫的喝酒抽大麻,所以说安全也不安全,如果遇到有人给塔利班通风报信,那么倒霉的事也有可能很快发生,我推开自己房间的窗子,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同时脑袋里盘算着一旦塔利班冲了进来,我的逃跑路线应该是怎样,听起来有点多虑了,但是凡事都要未雨绸缪么不是。
这本书在阿里的客厅里面发现的,据说和“追风筝的人”是姐妹篇。 随手翻了翻之后,居然在茶几下面还发现了中文书。 下午阳光太强了,一直和阿里在客厅聊天,黄昏的时候,由阿里带着去作一套阿富汗衣服,阿里说中国人和哈扎拉人长得很像,穿上当地服饰在大街上走就没有人能认出是外国人,我想就像我无法准确地辨认波斯人和突厥人,在他们的眼里东方面孔也应该也是长得是一个模样吧。
太阳下山的时候,阿里带着我前往裁缝店,裁缝店在老城里,路上车子堵得很,我坐在车后座,环顾四周,每辆车都像是汽车炸弹,心里有点慌慌的,十字路口很多持枪的军人在指挥,但是也没有车子买帐,我们的车在乱糟糟的车流中到处寻找出口。
我大概花了四十多美金做了一套衣服,其中包含一个马甲,面料很一般,但是如果要换一个质量好一点的面料,居然要价是200多美金,完全没头脑了,也问不清楚,好在四十多美金也没有多少,做一套阿富汗服饰也蛮好玩的,权当是个纪念。
晚饭在阿里家对面的小饭店吃的,一进饭店门就是两个手持冲锋枪的守卫,照例被搜身,后来才知道,在喀布尔,无论你去饭店,宾馆,移动营业厅,超市,任何一个机构或者人流聚集地都要被严格搜身。
今天应该是来阿富汗的第一个白天,平平安安的就这么过去了,刚来到阿富汗的那种紧绷的神经有一点放松了下来,殊不料,第二天在喀布尔就发生了两起炸弹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