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art。
东经120°,这条东八时区的基准线笔直的穿过太平洋上的千岛之国。从S城出发,飞行时间240分钟,在云上探身张望,7107座星星点点的岛屿就在脚下铺开,碧落,传说中鲛人的国度。
我是龙女,寻找海的怀抱。
2007年暮冬,这趟航班开往夏花绚烂的彼岸。
The city,Manila。
马尼拉,这个单词来自一种植物,长满尼拉草的地方。菲语拼为Maynila,读起来更温柔。每一座城池,都有它特定的魔法门,而这一座叫做危机之城。位于吕宋岛西岸的它由13个大区和4个城市组成,被Pasig河一分为二,向左走是缤纷璀璨的夜未央,向右走你能看到断壁残桓后的泪海。
机场的计程车送抵住处,藤编的台灯,阡陌纵横的电线,阳台外是当地居民的筒子楼,阿婆在晾衣。Mini shop橘黄色的招牌前后左右包围式的林立,我看到高处那个巨大的麦氏黄色M,非常耀眼。
仲夏夜,但是温润不热,天黑后起凉风,长袖正好,随便走走。街上的每一个角落隐约都有音乐起舞,混杂着空气中隐约的氨的味道。这座城被称为亚洲的小纽约,也同时荣登亚洲贫民窟的榜首,冰与火的矛盾在这里如水交融,这迷离动荡的乱世才有的喧嚣,让我们痛并快乐着,一切任性都可以心安理得。
日日睡到自然醒,交通的污染,是可以用耳朵来感觉的。的士便宜,但是经常拒载长路,花哨张扬个性的吉普尼七转八弯,穿行于迷之宫殿,容易忘记身上裙子的颜色。眷恋那幻世的一分钟,然后拥抱市井,伤花,所以怒放盛世,在颓废中探索时间和宿命。
每一天到Robinson商场换一大把比索,在通道里等保安检查过我的背包,没枪支,没武器,端一杯starbucks咖啡,买一张明信片,敲一个光阴的日戳。永不抗拒新事件,永不忽略礼貌,永不久留使人生厌,保持开放的心灵,把经验吸收过去,假使受到伤害,你知道吗,多半是价有所值。满大街自在行走的猫,选择吃韩式料理,数十小碟,永不落空,选择在唐人街(Tang Town)吃中式火锅,琳琅一桌子,看着也欢喜。换一个1.4L大光圈的镜头,新事物在一刻不断地发生,我们需要适应,我们能适应。
这样吃吃喝喝闲了几日,去旧时王城(Intramuros)内的圣地牙哥古堡(Fort Santiago),典型的西班牙个性,庭院,拱门,折衷,虚无,张扬着中世纪的解构主义,吊桥和地牢,壕沟和思乡的塑像。我喜欢那半堵红墙依偎着白墙,斑驳的墙。透过铁栅后的门洞,便是那条分割了历史的河。望见对面马尼拉大教堂(Manila Cathedral),我不乖,但是我虔诚,于是合掌,祈祷,圣母的光辉是月之亮面。1600年以前,圣奥古斯丁(San Augustin)就在《上帝之城》中这样说:上帝的敌人并不是出于其本性,而是出于其意志。邪恶的意志没有动力因,而只有缺陷因;它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种缺陷。走过这座纪念他的教堂和修道院,完美是虚无的,只有平衡才是稳定的,所以第二天,上帝划开苍穹,飞翔的成云,沉淀的成水。
日间把自己裹在纱珑里,蒙面纱,背着相机游走在古老沉没的城墙和庄园,在三千多个十字架沉默的美军公墓里说安息,夜里褪去纱珑,露出整张纹着燕尾蝶的背,沉醉在暗夜的音乐和啤酒中,菲民族天生拥有音乐的天赋,我们手舞足蹈,我们摇曳生姿,我们烟视媚行。上帝也一样在用镜头在窥视,他没有干预,但是他还是万能的主宰。
The volcano,MT.Taal。
大雅台(Tagaytay),距主城车程2个小时。去的路上,费了点辛苦,辗转交通数次,最后流落在不知名的一个小镇上。车站排挡,20比索一份菜,看着食物的成品,除了牛肉其他都不认识。鉴于我的信仰是Local food is the best food,于是吃下的可能是炸树叶,炸猪皮或者橙色鸡。
Taal湖水面如镜,漂浮着金色的浮藻,绕过游客的集散点,又是1个小时的下山路,到达一个小小的渔村。借用他们的渡船,放暑假的男孩自愿做我的向导。世界上最低也最奇特的火山,295米。山中有湖,湖中有山,山中又有湖,层层相叠,水月和镜花,观心如幻。湖的对岸是什么?山顶上又有什么?19岁的向导开着两头尖尖翘起的海盗船渡我上岛。
正午,日照,尘土扬了一路,渔民在打牌,矮脚马在瞌睡,我在爬火山,灰头土脸。你累么?我不累,运动可以消耗体力,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好吧,我们继续,这是你的选择。地面上,零星布满冒烟的孔,火山在呼吸,吐出硫磺的味道,它活着,在积蓄力量。你看,你看,那是马尼拉湾,我回头望身后,惊起一群乌鸦。
山上是一处极小的村落,三五间凉棚,凹形的火山口里蓄满一汪碧绿的湖水,冒着烟,雾气迷漫,湖心还有一座迷你的小火山,犹如贝壳里的珍珠,山峦如黛,云淡风轻,素衣纤尘,喝椰子水,吃芒果。
山的那边还是山,这是在山顶上才可以说的话。
The beach,Barocay island。
清晨5点半的飞机,听着广播指挥机场车去迷你飞机的停机坪,迷糊的睡意立即湮灭,What?我怀疑我的听力,一路开过去,2人座,4人座,或者15人座的飞机,这完全在意料以外,我没有买保险,即便我不愿意长命百岁。Asianspirit,这家航空公司的名字,果然亚洲精神是需要勇气的,满座,48人。
第一道曙光渐渐染上这座岛屿,空中俯瞰,浪花朵朵拍打着贝壳海滩,海水递进变幻出深蓝,浅蓝,深绿,奶蓝、浅绿,草绿,芥末绿,柠檬黄……机场在对岸的海滨小镇,下了飞机,有三轮的摆渡车迎风等候不过2个转弯,便是码头。渡过水色,便是Barocay岛屿,我爱岛屿,因为看得到它完整。
竹楼,附带开放的起居室,有竹吊床和竹沙发,每个人一幢,我把鞋拖在楼下,赤脚上楼,白色的细沙子顺着竹片的缝隙回到沙地里,小小的屋,两张单人床拼成八尺的大床,门后藏着竹架篾条编织的橱。贝壳磨成的和风窗格,我不热,我不需要空调,我期待酣畅的潮湿的热带汗水。换上比基尼,这新的一天开始了。
旅店主人们开始煮咖啡烤面包,香味飘到很远,这一排竹楼一共6幢,通向花坛地路,有石刻的圣母像。沙滩,零落散着躺椅,买贝壳饰品的当地妇女已经陆续摆出摊来,沙地上,笑着三五成群用新采的海螺串成长链,走过她们身边,她们笑着用韩语说你好。在这里,看不到任何团客,偶尔几个韩国人和台湾人,除了当地人,就只剩下各色头发,晒红皮肤的鬼佬。
繁忙的早晨,已经有鬼佬拎着海潜的装备出来,我们都选择穿的极简,在这海天一色远离尘嚣的岛屿之上,连鞋子都不需要。我喜欢一个鬼佬背后的纹身,玛雅人的面具,跟了他一段路,拍下这个背影。于是,画工也在我臂上用特殊的药草染料描上太阳帝国的图腾。有人开始搭沙雕,是沙土堆成的金色宫殿,外墙上有海豚,这蜉蝣般脆弱的艺术,但是它生存过,就拥有过生命。
人生之事,往来如棱,晒太阳,发呆,无所事事,什么都不想,回到我们最初的赤子心,相濡以沫,相吻以湿,来时陌上初熏,推枕惘然不见。
日落,夕阳开。租单桅双帆出海,窄身的座舱只容掌舵的船工,两侧伸展如翼的原木上交织出一张网,就这样躺在网上,海水轻轻抚摸过背脊,偶尔打湿素面的脸,船工幼小的孩子在另一侧平衡地心对我的重力。斜阳,清风,鸥鸟,蓝桅白帆,摇啊摇,沧海中的一粟,鲛人的公主在唱着潮汐的歌。如果可以,请万里卷潮来,醉笑陪君三万场。
驾起高倍相机,拍摄每个夜晚的星空,总有一天在某个时刻,拍摄到最美的星空。海风穿过镂空的竹墙带来问候,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是谁和来自哪里,这些不重要,一旦越过海洋,终生就会寻找一种完美,是的,我承认,柏拉图的完美。
沙滩上已经摆上餐桌,亮起星星点点的烛光,各家旅店都推出招牌的自助料理,我敲着一个又一个的牡蛎。所有人的面孔在镜头里随着焦距的变化不停旋转,开始晕旋已经看不到真实的自我。回到竹楼,有狸猫在楼梯上熟睡了,蜷缩着身体,庄生梦蝴蝶。
出海,出海。墨镜遮过半张脸,我以芙蓉为裳纱为衣,每到一处翠海蔚蓝,都要跳下去潜水,珊瑚肆意地生长,海藻如轻烟,游鱼倏而远逝,各色海星星罗棋布,美人鱼十七八执红牙板,浅斟低唱,就让我们恣情的忘记岸上的那些人那些事,沉溺在海的心脏里,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一片海滩,失落的第五季,我相信。
良景,你说过,此后永不缺席。
The story,about some passerbies。
父亲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Ms.R,那家酒水屋的主人,姣好的面容还保留着高加索人特有的立体五官,绝看不出耳顺的年纪,已贵为祖母。错过午餐的时候,路过她的屋,点当地Sisig的料理,她额外的送来HALO-HALO(一种由香甜水果、豆类和当地特有的脆米片混合的冰淇淋),邀请我去里屋她的私人收藏馆参观,曾经她是一个手工艺者,珐琅,青瓷,鎏金,这些制品都是唯一的,她不出售,而今她经营这小小的酒水店。她热情的送昔日菲过的银币给我,特意挑了我出生年份的那枚。
Mr.X,请原谅我,因为我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似乎我也并没有问过他。在车站迷失方向,错过线路复杂的吉普尼,向正在就餐的他问路,换来的结果是他放下喝了一半的饮料,把手里的生意交代给伙计,开车来回3个小时,送我去原定的目的地,一路奔波并等侯我从山上发呆回来,还帮我在公路上拦到回主城的车,切切叮咛司机,哪里要放我下车。
Mr.M,我们一起租船出海,这个拥有四国血统的鬼佬,笑容羞涩,日落归来的海滩,他说,中国新年的第一天,如果我有烟火,那么我一定为你绽放。我端了一盘子的海鲜BBQ,侍者点燃烛火,乐队唱起Starry starry night,那天沙滩的夜空,真的开满流光飞舞的烟花。
The past,Saint Valentine's Day。
还记得么,在吴哥埋下的年华,在2046的新加坡疗伤,都是源于无脚鸟在菲律宾惊鸿一瞥的一分钟,照镜,梳头,转身,这靡虹流彩的往昔和将来就这样被拉开了序幕。游走的意义是什么?为了寻找才漂泊,寻找信仰,寻找爱,寻找亲情和友情。人生若只如初见,因为心不甘,才拥抱虚无。
星期三,东经120°北纬14°,万里无云,圣瓦伦丁日,这一天,我三十而立。
The future,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风雨兼程的一年,以为结束,其实不过刚刚开始,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也都不会发生,记得要忘记。
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就会变成什么。
向所有走出岁月的人和关闭的门,说阿门。
The conundrum,SM。
随处可见硕大的蓝色霓虹灯:SM,一个遐想暧昧的缩写。用手机在夜景模式下拍了传回,灯光四周的景致因为模糊,竟被人当成隐约写着字的胸部。啧啧。
好了,不逗你了。SM是菲律宾最大的投资公司的商标。它的含义是super market或者shopping m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