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又到12月。 我说,要去木曾路,中山古驿道。 你说,东京太阳正暖,宅家看书多好。但,你还是翘班陪我去了。 上一年的12月,初冬,东京都明媚晴朗,你辞职了,以为就此离开旅居十多年的日本,于是你开始周游,才走到第二站,因为一个offer,你又回到了日本。 上一年的这个时候,在富士五湖虚度的时光都成为了美好的时光,这一年,更加的遁世,离开S城,离开东京都。心中有天地,自然见四海,说说容易,束缚的不是思想是俗务。水瓶座的人向往自由,笑起来是个孩子冷起来像个迷。很多时候自己想得很坚强什么事情都以为可以自己扛,装无所谓,其实骨子里也希望有人陪,但是他们要求自己不能这样,自尊心太强又太骄傲,于是自虐加自苦肯定是自造孽。 一度也想回一回S国,当年离开时候留了点小心思,保留了地铁卡和电话卡,俱往。于是感谢ANA航空特价推送,后会无期的原来是缅甸而不是你。 来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降到成田(Narita),我想自己赶到KIBA的,却在九段下转错了电车,于是你搭了地铁过来接,当然你说,临近午夜担心我要是再转错滞留就赶不上末班车。上一次的羽田(Haneda)你也来接了,我想说我感动却开不了口,怕从小被迫练就的独立会瓦解在这样的关怀中,不能。 搬了家,市中心,穿过战时风格的长走廊,屋子干净得有点瞠目结舌,果然比之前的榻榻米大了很多,醒来后,桌上有热乎的黑米粥。 你去上班了,我去周围的MALL闲逛,这一天,圣诞,和我身上的裙子一样,红配绿,充满节日的气氛,还有白色圣诞树和穿着钴蓝圣诞裙子的导购,欢嬉中有些疏离感,果然是印证了菊与刀的对立和融合。 分裂的,我从不否认。所以啥东西我都是注册了AB双号,要么把分裂进行到底要么极度缺失安全感。 下午三点多的BUS,去松本(Matsumoto),大约三小时,这是一个离不开WIFI的时代,所以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令人惊喜的是酒店有温泉还有和式的自助早餐。 你看,泡了澡,果然胜过一切美容,因为男女分时段,所以在女性时段会额外需要去前台领钥匙,庆幸的是,“钥匙”在日语里面和英语是一个发音,没有闹笑话。看书,待头发晾干,本来好好的喝梅子酒,被你一句,胖,情谊全无。 搭JR去南木曾(Nagiso),松本站有明亮的观景窗可以望见北阿尔卑斯山脉,夜里已经落了小雪,望出去,群山连绵蜿蜒,雪山绿野蓝色的天,你说,这说这风景在林芝或者瑞士都一样。我想了想,还是不对,瑞士的静是大自然散发的,林芝的美是用人文填充的,但是霓虹国小景小致,是有匠心的,人和自然是融合的,就好像凛冽利索静美中不经意的划过去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民宿是很早就盯着你去定下的,妻笼宿(Tsumago)的阪本屋。和阪本龙一没有关系,但是因为这个名字,让我又想起这部电影"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演主角的David Bowie已经挂了,唱歌的David Sylvian还是美男子,这些靡靡年华和暗涌中流动的愫已经很久没有浸蕴过这些年的生活。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慢生活,看着阳光流逝,一旦空下来,最不能安分的便是我自己,会立即给自己堆上各种各样的普世计划,然后忙碌中渴望着偷闲,如此循环。曾经是一个岁月静好的人,写字画画练琴伺弄花草,不知不觉变成出口聊BAT闭口谈商业模式然后看各种恶趣味的八卦和习惯碎片化的信息摄入。 路上经过了木曾路上的的很多宿,也就是驿站,这条路在江户时代连接着四国京都和东国江户,有些已经淹没在历史尘埃里,剩下的在还没有沦为蝗虫胜地之前,我要赶紧先来感受五百年前曾经留下的喧嚣和旖旎。初冬,早起时有些小雪,阳光弥散之后也就消散了,冷,但是体感温度还好,于是换了小纹的和服,樱竹柄,石榴红,非常利索得穿戴完毕,系上天青色的半幅带和金色带缔。上一回一个人实在驾驭不了kimono,这一次学乖了,老老实实穿yukata系个文库结出门。 来时,已在TAXI上惊艳,街道两边的木建筑,还保留着数百年前的样子和寂冷。我喜欢空气中这样的缄默,荏苒和灰烬浓浓地堆砌在时光长河中,江户时代,是德川幕府一统日本的时代,这个时候安土桃山时代刚刚结束,织田与丰臣的辉煌终于落幕,三大闻名历史的武将里面,织田信长和斋藤归蝶的故事,一直是我津津乐道的日本传奇之一,浓姬的一生一直是历史上的迷,她始终保留这正室的位置,与传统的日式温婉的女子不同,即便作为政治婚姻的筹码她仍有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在权利漩涡中心,于父亲还是于夫君,她已经不是一枚旗子而是与他们并肩齐驱,在那样的一个男权时代中,成就了破茧成蝶。在某一年去飞驒高山的时候,我就很想绕道美浓去走走从马笼宿(Magome)到妻笼宿的这一段,这一次终于如愿。 鲜衣怒马仗剑天涯,有时候这句话形容织田信长的少年时期,是极其妥帖的,作为一个贵族公子,他实在是那么的不循规蹈矩,狷狂顽劣成性,一生四十九年波澜壮阔,晚年遭遇将士背叛最后战死,而浓姬最后结局亦是扑朔迷离。 江湖都是喜欢英雄的,尤其是英雄的悲剧,悲壮的美,热血浓烈且澎湃。 中山道,69宿场,妻笼宿在第42宿场。 古驿道虽源自律令时代,但直到1716年的江户时代才被正式命名为中山道。 穿着和服,只能慢悠悠的走,禁不住雀跃的时候,被你的矜持所自律。沿街的店面,稀稀落落开着一些关着一些,乡间的名特产,你说信州的味噌一定要尝尝。 木格子的门窗,落着时间影子的竹帘,是茱萸还是红豆?绛红色的果子在门楣上一串串的挂着。 蜿蜒的路,有些小台阶,到底是冬季听话没有穿木屐,于是你穿着毛衣加卫衣,我裸着胳膊穿和服,结果还是我的手比你暖和。 下午三点,光线柔和,你给我拍了好多照片,寂寥的古街,清冷的木屋,黛蓝青绿相间云绕的山。 一路走,这里没有便利店没有居酒屋,饿了,在一处小店买了2个面包,穿过公路就上了那条徒步去马笼宿的中山道,6.9公里。落叶铺满着山路,清溪潺潺,我的笑声果然有些惊扰着树林。见你前面一个后面一个背着2个背包,左手拿着相机右手拿着手机只为给我拍照。我的确忍不住想笑。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偷偷拍了张合影,我笑颜如花,你一脸无奈,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大妻笼(Otumago)。 在一处田野,你说要等等,你站在那里远程处理些工作,天色渐晚的时候,阳光由色温中性的白炽变成浓郁金黄色,洋洋洒洒落在你的身上,四周升起袅袅的炊烟。我很后悔,那个时候,那个样子的你,我没有拍下来。 曾有一天,我们不知道聊着什么话题,我记得我向你保证,当你遇到那个人,你一定会知道就是她。 有些人身上是有光的,而向光性驱使我们追逐明亮。有一些人,无论在哪里,TA们的脸色都会褶褶发光,这和颜值毫无关系,藏在内心深处的一棵种子让TA们无论是在飞扬的青春还是在被生活淹没的黑暗中都会执着得绽放出一点点明亮来。 后来,我们走在乡间那些田埂上,说着一些入世的话题。这些僻远的地方,靠着什么经济去支撑,除了加油站JR车站镇上为数不多的一些餐馆或者必要日用品商铺里面,这里的人如何获得就业机会,即便是农业大抵也是只够自家吃饭不够用作收入。除了学生,是看不到青年人了,但几乎亚太区这种情况都差不多。 你说,东京分分钟钟可以找到工作,哪怕租住着腿升不直的斗室,东京都永远是梦想就和北上广一样。 那,TA的身上脸上,你看见光了么? 其实,真的,不一定有。于是这无非又回到生计和梦想的驳议上。 七色花,是小时候在《365夜》故事集中我喜欢的一个故事,曾经小心翼翼攀描了插画上的那朵花,并许下自己的愿望。但现在,早已经是一个不相信童话的年代了,有时候我感觉我遗世独立的活着。 各人有各人的深渊,命运何曾放过谁。 山道的树有些密集,没了太阳,冷意便迅速的冒了上来,走过水车和小小的瀑布,我问你"滝"这个字的发音,你说就算告诉我了,我还是会忘记,就不要再问了。我不信。 崖下便是中津川,汨汨的水流冲击着河床,水声很响,对于霓虹国来说,春有樱花夏有绿秋有红叶冬有雪,一年四季都是好风景,最关键的是有懂得风景的人。 冬天,冷寂,街区更是人烟渺渺,石板路干净的清脆,终于见到了一批稀稀落落的游客,显得还没隔绝于世外。这个时候我渴望手里有台单反,快门声音干脆销魂,而不是现在这般拍出来四次元的照片。你不屑,说想要拍大片,先要有腰。可是,和服的美就在于直,就算有S的腰也要被毛巾垫成直板。 民宿自然是比不上酒店,没那么暖和。榻榻米的桌子里面有供暖,你说这是:こたつ。查了下WIKI,原来是被炉的意思,还真有点意思。 和式晚餐依旧丰盛。起码碗盏那么多,看着便是热闹。 但可能下午沉重了。你开启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模式,安安静静地抱着手机看书。然后各自在楼下泡了澡。 我去看了好几次房东家的猫,都躲在里间屋子睡觉,没有机会摸一摸。 榻榻米上竟然铺了电热毯,早早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在南回归线的缘故,光线高冷得惊艳,一缕缕一丝丝有力却柔软的穿透过空气织成一张七彩的网,早上的气息清冽而冰冷。速度穿好浴衣继续上街,拍景如幻,拍人就明亮的失去了五官,应该是要穿白色二趾袜的,到底还是偷了懒。 因为亮堂堂的就会多一些轻快,古街失了些玄静多了生机。我截了一节红豆,喜滋滋地插在头发上,还绑了锦鲤柄的发带。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那条明暗交界的线划分了穿越。 已经开了铺子的欧巴桑同我们打招呼,说昨日便看见我们,你同他们寒暄着,呼吸在空气里面凝结成白色的水汽。 其实,我应该赞,晴日古道,西风、瘦。 是的,西风桑,你那么挺拔修长,就连地上的倒影都那么清隽。你问我,是否羡慕。嘿嘿,年纪大了就需要用脂肪去撑起皮肤,这样才叫紧致。 回到民宿,房东老太太正在插花,鲜艳的扶郎花,我想起了昨天夕食中意外的暗黑料理——炸蝗虫。这思维跳跃的,我给自己颁奖。 把衣服换回现代,那过程,冷得直哆嗦,你太坏了,就在边上听着我的牙齿上下打架,然后下楼和房东聊天去了。 这个时候我念起酒店的好,因为暖气足够自由足够,等到我收拾停当,你的短讯来了,问要不要上楼来帮我。额。。果真日本style呐,不给你添麻烦。 去邮局写了明信片盖了一个特色的戳,在这方面日本还真做得精致都有所为,车站的章庙宇的印邮局的戳,果然是一个容易物哀的国度。本居宣长(Motoori Norinaga),日本的国学大师,视天照大神为最高神,主张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心感于外物,知道为什么感动而实有所感,便会情动于中而不得不发。但大河民族的表达又是含蓄的,抑忍和宣泄这组矛盾拧成一股张力,血肉丰满。 对人的感动、对自然的感动和对世相的感动,这是物哀的三个层次,我突然想起四年前在福田家二楼拐角看到那副字“邂逅”,那是川端康成的物哀。彼时,我执意要住在那间拍摄伊豆の踊子的和室里,偌大的本馆就我和小五两个人穿着浴衣晃荡,那年我喜欢着大正和服,有时候赤着脚,有时候穿着足袋,在楼上楼下的奔跑,大概违和和服本身里面的优雅气度与深层内敛,是端庄不起来的。 路上,间或的,我同你说那些日本的故事,我竟然比你这个local更为关注。再后来我就明白了,就像那天我们去看得电影,星战之游侠一号,死星爆发的时候,相拥的剪影被能量波吞噬,画面的美制约着壮烈的悲,这种闪耀的光里面有极深极痛的哀,萦绕着牺牲的烈。而你说,火星救援里面强烈的求生更感动你。 你看,又沉重了,生与死。我们get的点果然很不一样。 虽然等不到木曾路的冰雪灯祭,松本车站附近,原来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我们沿着铁路走,一直走到桃介桥(Momosukebashi Bridge),这所建成于大正11年全长247米的桥,也是日本最大木吊桥。光线美得连你也忍不住,透过苍穹洒落的光,因为云层折射的关系,变得有形有质。我想起很多年以前收藏过一张图,透过老屋屋顶的窗,光线也是这样呈扇形的一缕缕倾泻而下,光线下是女生赤裸的背坐着,双手向着光伸展,柔美并有力,老屋的背景耍成了深色调,有点像帕劳那间柒隅。白色调的柒间一直是我的爱,黑色调的隅只在图片上看着妒忌着,同样的素简和留白,RubyRan的设计是温暖到慵懒的静,而日系的安腾们大多是冷意的里面藏着神道教和禅宗的融合体。“侘寂”这组汉字,在日语里面的意思是一种以接受短暂和不完美为核心的日式美学观念,无常、不圆满、残缺……随性强烈,有时候还质朴苦涩。 回到松本这间酒店。一楼挂着草间弥生(Yayoi Kusama)标志性的波点南瓜,又是一个传奇的女子。她经年久居心理治疗所,她的作品充满旋转和自我,无穷无尽,她领先前卫完全打破了日本女子在世界上的印象,松本是她的故乡。 我爱日本的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但唯独不爱日本人,这里面没有针对性,TA们隐忍谨微,礼貌但是疏远,认真却效率低下,其实所有的不喜欢指向是我认为TA们有一张扑克脸,我喜欢的是生动的由内而外的相由心生,不是伪善不是克制不是无动于衷。但是,果然都是矛盾的,因为TA们能降的住心里的躁,所以能探索到器物的本髓成就匠人从容的心。看起来,我的确已经沦落到只钟意结果。 原研哉、隈研吾也就不说了,近来开始关注频频帮别人实现梦想的青山周平和小嶋伸也。运用光建立人与自然和周围环境的和谐,用空间和建筑影响看待世界的态度。这些人,他们本身就自带光环,“重要的不是房子,而是生活以及生活在里面的人”青山周平把这句话写在办公室的白板上。 再后来,我同你说,我一直有个心愿,打算去念一个建筑的学位,有些种子是少年时就种下的,生根发芽,要么开花要么枯萎。到了这个点,再要去实现,就有点难,有些东西就是一根刺,时不时钻出来,尖锐透心,但疼不至死,于是痒就随着年月生长地更加撩拨。 长野(Nagano)算是州府,但是JR出站的时候,竟然不能刷suica要走人工结算的通道,寄宿在善光寺里,又是我的执意。辞旧迎新的时分,在庙宇里面,吃一顿素斋,修一份功课。善光寺(Zenkoji Temple),建于公园7世纪,是日本境内不多的无宗派寺院之一,信奉秘佛,整间庙宇之内没有一座佛像。匾额上“善光寺”三个字是用鸟虫体写的,藏着鸽子的身影。 有僧人领着我们去静室,“杏”是房间的名字。13点寺院参观20点入浴22点熄灯就寝。5点起床5:30本堂早课,7:20朝食8:00山门参观。 静室是和式的,有一条长长的矮桌,15点喝茶时间,我和你各自伏案安静地看书,你看电子的我看纸质的,直到接待的僧侣来喊我们去餐室。 膳食很精致,大大小小朱红的十三个钵,食毕一个个可以堆叠起来,这是佛家的圆满和循环。每隔七年会有一次盛大的佛典,善光寺的主佛会秘佛,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开龛显世开放世间供参观,去年刚好有一场,如果我想去参拜,那么还要等待6年。我们的餐桌便在去年盛典的照片下,又见平安京的狩衣,我立即想起野村万斋的笑容。原来,在这个国度里面,我喜欢的人还是有很多,这我之前认为的我不喜欢日本人有很大的驳议,在他的人生里面,从迷茫彷徨到袭名继承家族的使命成为狂言艺术的表演大师,他的长子也已三岁登台,然后将继续沿着“你这一生将时运不齐,命运多舛。哪怕落入黄泉,亦不得解脱”这条路走下去,他抑不住,洒热泪,在舞台上,面对幼童懵懂的发问“我为什么要表演狂言?”时,如是回答。日本艺能界的世家长子们,出生便已经没了自我的选择,没有别的职业路可以走。这就是宿命,一代代传承下去,将宿命化为活着的原动力。 素斋,在日语里面汉字是“精進”,看上去很不相干。我爱寺院里自制的芝麻豆腐和杏仁豆腐,日本的素斋不忌酒和鸡蛋,邻桌有人喝清酒,想了想还是放弃。水瓶座理想的一天模型里面有一句“看一场小众的演出,和司机聊点别人不聊的话题,躺床上追别人不追的剧,再追另一部别人不追的剧”,果然,除了癔想自己是外星人以外,还有神叨叨的联想能力,从一件狩衣跳跃到宿命。但,终于还是有鲜明生动的人,骨子里面坚韧凌厉的执着。 善光寺自古就接纳女眷,与大天朝的庙宇即便接待留宿但也仅限于男性的做法很不相同。戒,何为戒?死守着三学、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就一定是业?但规矩还是要有的,越自由越自律。八点钟,焚香沐浴,风吕里没有常见的小凳子,跪着洗完。 闹钟响的时候,习惯赖床的我无比迅速的起床洗漱,天尚暗远方渐明,地上有雪踩着变化成了水。 昨日那个和善的僧人领着我们去本堂内殿,一路上还不停地讲解,你同声翻译给我听,虽然有很多佛家术语我们都不明白。住持要入殿的时候,僧人让我们在台阶边列队,俯首待贤者手掌抚过头顶的祝福。入到内殿,脱鞋,在草席上莲花盘腿,很快便开始了诵经,当听到第一声音吐出来时,我已震惊,起音竟然是曼声而歌,没有任何歌词的和音萦绕,间或着有清脆的金钟敲击声棒喝,抑扬起伏,绵延稠密,飘渺极乐久久不散。足足约有20多分钟的哼唱,幽远醍醐,初醒,然后开始诵经,是日语的或许里面也有梵文。昨日一起住在药王院的十多人差不多都来上了早课,屏声凝气,合掌禅定,年末时分,净化这过去一年的乱。 第一课休的时候,有戒坛巡回的修行,僧人引我们走下主佛下的戒坛,很快便是漆黑如墨,摸着回廊的壁因为对路的未知而有些忐忑地走,通往光明之前是漫长的黑夜,这段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第二课可以直接在僧人身边冥想,进来一位盛装的比丘尼,我坐在她身后,众僧每诵经告一段落时候,她便开始吟诵,女声空灵直抵灵魂深处,一尘不染,空寂深远。每当这个时候,内殿里面的垂帘会被升起露出里面金色的壁龛,也许这里面便是秘佛的代佛。 下课,依旧守在道旁,待比丘尼先行并祈福。此时,天已亮,早上朝拜的游客也已三三两两。回到药王院吃早餐,喝了暖身的茶,和僧人们告别。 寄存了行李,你问我是不是还要再去抽一次签,因为今天我已经获得过僧人的加持。是啊,昨日下午在寺内闲逛的时候,那枚凶签让我沉郁了整晚,无船渡。请了一尊阎魔的小像,你仔细询问了工作人员,是要回去自己点睛的,我面对着的阎魔的右眼。 再次燃了一束香,掬了一缕烟至额头,虔诚则灵。又一次去抽了签,可有些事一次就好,多了便是嗔,是我执念了。签,是吉签,昨天那支签已经系在架子上了,据说会得到消灾和解脱。 寺里竟然还有专门保佑汪星人和喵星人的御守。五行五色,选了一枚黄色的。 也许,你确实不够了解我,我一直想做的是黑暗中的那道光。 散策就是散步的意思,昨天从寺院到车站来回走了数公里,仲世见很热闹,一路上买了许多小食一路吃过去,旭阳暖意弥散,也可以乘巴士,170円。你说,票价真贵,一个包子。后来,所有的计价衡我们都开启了包子模式,用多少个包子来评价,于是,我替你更新了第一个标签:包子。 其实这些天夜里有人电话你,要替你安排待价而沽的社交,你提出的条件第一个就是:瘦。于是,嘿嘿,你的第二个标签也有了。 虽然带了滑雪装备,但是坐禅如斯,不可两得,下一次吧。 你带我走街串巷,吃了一份地道的荞麦面和天妇罗,在日本除夕是一定要吃荞麦面的,入乡随俗。 回东京的巴士,要经停轻井泽(Karuizawa),从没想过我会在一年里面两次来到这个地方。三月里,我来看石之教堂,一座颠覆普世审美的教堂,灰朴的岩石和透彻的玻璃,依然是光,随着太阳的轨道,变换着表情。恰逢一场婚礼,在观台上候场,远远的看见新人们神洁的宣誓,小五最终没有握住我的手。 巴士经过曾经我们去之又去的王子outlets时,圣诞的彩灯亮得那么绚烂,如果有人喜欢繁花入眼,那么渐渐就会忘记还有一种清冷的光泽。 月只有一夕如环,夕夕长如玦。 东京都,你的家。 煮水,喝茶。 突然想说:如果在我丰腴的时候嫌弃我,那当我回归窈窕的时候,我又凭什么要选择你。 皮相易得,赤子心难寻。 平成28年的最后一天。素晴日。 每一段陌生关系的建立,都希望有一个温暖的结局。 仍然没有来得及一起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