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置顶,多谢厚爱~前言黔东南之行,探访了一众苗乡侗寨,感慨颇多。出发前告诉自己,书上写的不作数,多少往昔的珍宝在时代洪流下不堪一击,也许炫目的百鸟衣、如自然之音的侗族大歌早已变了味道,也许鼓楼的篝火早已熄灭多时、梯田抛荒成旱田。短短四天里走过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西江千户苗寨、大利侗寨、宰荡侗寨、地扪村、登岑侗寨和加榜梯田,村庄的保存和经济发展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传统的消退和旅游开发的相互掣肘,即使在我这个外人/游客的角度看来,也已经十分明显。如何理解黔东南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位于贵州东南部,首府凯里。我一直觉得,如果想脱离游客视角,去领略一地的风土人情,就必须了解当地历史,而历史又往往要从地理谈起。这是我自认为了解一个地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也是我最习惯使用的方法。黔东南的地理很有特点。这个区域内主要流经三条河流,从北到南依次是舞阳河、清水江和都柳江。前两条河流汇入长江水系,都柳江则属于珠江水系。但值得注意的是,地理意义上的相同并不等于文化意义上的相近。如果从人文角度来讲,反而是分属不同水系的清水江和都柳江周边的文化更趋同。这一原因就要讲到此地的山脉。贵州全省无平原,黔东南的两大主要山脉皆位于清水江以南,分别是雷公山和月亮山。自古汉文化作为强势文化,传播路径依赖平原,遇山便受阻挡,因此汉文化势力范围到清水河北岸为止(这也是为什么镇远同样有大量侗族聚居,但建筑形制几乎与汉族相同,所以也习惯把清水江以北的侗族称为北侗,而受汉文化影响较少的南部地区侗族划为南侗)。而苗族则不依赖平原生存,自苗族先祖多次大迁徙后,逐步演变为山地民族,高大的苗岭反而成了苗文化传播的通路。这也是为什么清水江和都柳江在文化意义上更接近了。黔东南的全称是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苗族和侗族,是这片土地上的“多数民族”。苗族的祖先,就是皇帝大战蚩尤里的蚩尤,根据目前人类学的研究来看,苗族祖先至少经过了五六次大迁徙,从最初的肥沃中原,迁徙至浙闽,而后是湖南,最后翻山越岭到达贵州,说穿了,就是在与强势文化的博弈中,不断退而求其次的过程。这样来看,苗族通过南下到达贵州。而侗族的祖先普遍被认为即古代的“越人”,他们是广西的土著,沿都柳江向上进入黔东南地区定居。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因缘际会下共同栖息在同一地区,使得如今黔东南腹地苗乡侗寨遍地开花。有一句话把地形对该地民族聚居形态的影响概括得很好:“苗家住山头,侗家住水头,汉家住街头。”到明代为止,人们对黔东南的认知依然没有触及都匀、镇远和黎平围出的三角之内。因而管这块地界叫生苗。生活在这个三角之外的侗苗族,便是熟苗。生熟二字,已经把历史只属于主流文化这件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其实,得意洋洋的明清朝廷,焉知他们所以为的不开化的生苗,不会视大开杀戒的他们为化外之民呢?我们这次的路线,就是穿越了古代生苗的地界——雷山、榕江、从江。加榜梯田看你千遍也不厌加榜梯田属于加榜乡,靠近都柳江,只有一条路进出。梯田风景区由三个自然村落组成:党扭村、加页村和加车村。这次走下来,加榜是我最喜欢的一处。虽然跟元阳梯田和龙胜梯田相比,加榜的知名度小了很多,但却是块被低估的宝藏之地。加榜梯田和元阳梯田在观景上非常相似:观景点沿公路分布,梯田落差高达千米,与村寨两相呼应。不同之处在于,加榜有梯田之处都有村落搭配,纯梯田的展开面积比元阳小一些。元阳是哈尼族彝族的蘑菇房子,而加榜就是黛瓦飞檐的苗族木屋,我妈觉得苗族房子更好看,我则更偏向元阳的蘑菇房。本人是绝对的梯田爱好者,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梯田都是人类付出体力向自然讨生存的印证,看着叫人感动。而梯田里蕴含的朴素的稻鱼鸭生态模式,则是农耕文明智慧和经验的结晶——鲤鱼吃稻花,可以与稻子同时收获;鸭子爱扑腾,吃田间螺蛳,鸭粪又可肥田。农人的田间劳作也是一景。黔东南喜食糯稻,这不仅是口味上的差别,更是实际需要。糯稻质地粘稠,放凉后口感更冰甜,比籼米能量高。农忙时节早起蒸好米饭,就捏成饭团充作田间地头的午饭和晚饭。虽然糯米饭团明显比籼米好吃,但糯米亩产仅有籼米的一半,饥荒年代,土地的产能一定要推到最大才可以。因此从六七十年代开始,黔东南强推“糯改籼”。苗人食糯传统被迫改变,连祭祖用的糯米一度都无法满足,田间的晾禾架也成了装饰。幸好,在粮食不那么紧缺的现在,村民们自发把部分水田改种糯稻,香糯禾甚至还演变成了地方特产,拥有多个品种。糯改籼改糯,一个民族千年的食物图腾也是民族身份的一部分,这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虽然生活辛苦,但苗人、侗人都很会找乐子。一年到头,吃新节、牯藏节、新年、姊妹节、跳花市轮番上阵,“一年里有半年在过节”。即便是在打仗一样的农忙季节,百十步深的梯田田头,总能看见一只鸟笼高高挑着,画眉鸟鸣声啾啾,这是爱鸟的苗人连着满背篓的秧苗一起带下田的。除了养鸟,苗人还爱斗鸡,听闻斗鸡有资格把脖子架到饭桌上与人同桌吃饭。苗人爱斗鸡,侗人则爱斗牛。我们的司机是侗族人。听他说在侗寨,每户人家凑点分子,村里集体养只斗牛,每到侗族新年,与邻村“走相思”(侗族传统,逢年节,全村出动到邻村做客,一去去一周,吃喝全在邻村,下一年则是邻村来本村做客),村里的女人们就会把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脑门上插朵大花,牵去与邻村的斗。“你们村现在就养着斗牛?”“有啊!十几万一头,每家凑钱一起买的。”“牛要是斗输了,还要给它看病?”“斗输了就是死了嘛,死了大家一起吃肉啊。赢了继续养,死了就吃肉,再买新的。”苗寨的孩子手把手喂斗鸡吃谷子,边上还有一只斗鸡,连毛都快被啄没了加榜乡的小学设在加车村。山路崎岖上学难。目前黔东南一带,小学就地设在村寨里,在大利、地扪等侗寨,小学往往是盖得最新最好的楼,而且似乎都是现代化的水泥楼。小学可以在村里上,但初中全部归并到乡里。不识字的父母一辈总是希望孩子能告别如他们一般与流水线工厂和在土地里打滚的日子,因而再不容易,也决计要把孩子送入乡里的初中,有的甚至送到市里。可初中动不动就离村子几十分钟车程,本是为了方便联系才买的手机,被小孩拿来打了游戏。“我儿子小学成绩很好,初中住校打游戏,成绩一下好差了哦,念完就去深圳打工了,我们肯定是想他继续念书啦。”我们的司机师傅想起了此刻远在深圳打工的儿子,也许做着和他十年前外出打工一样的活计,转头问我:“是不是读了大学就能当老师?老师一个月好多钱哦,还不用那么辛苦。”都柳江两岸多梯田。从榕江前往加榜,傍着都柳江走了一路。看着翻不尽的一个又一个山头,外乡人或许以为在交通不便的过去,这里的苗乡侗寨与世隔绝,只能自给自足,贸易无从谈起。殊不知这里历来是杉木的主产地,甚至被赋予“苗杉”的称号。杉木长得快,十年便可成材,大量用来造房做梁,比如侗寨的鼓楼,必得有一根粗壮的杉木中柱做支撑。从明朝开始,这里的杉木通过江河输送到下游,再北上,供皇室所用,到了清末,更是出口东南亚。因为苗衫的缘故,白银源源不断流入黔东南,这也是这里的少数民族颇爱银饰的原因之一。下图下边的一行树木就是苗衫了:梯田最好有雾有阳光。如果夜里下了雨,早上一定会有雾。我们在加榜的当天雾散了又聚,雨停了又下,天气不是最佳:实用信息1. 加榜梯田与元阳梯田不同,冬天不灌水,四五月份才灌水,五月中下旬梅雨季节到来时开始农忙,不仅可以拍到不同密度的色块,还能捕捉农人忙碌的镜头。但据说最好的拍摄月份是九月底十月初,稻米成熟,遍地金黄,晾禾架也点缀着金色,用司机的话说就是“路上都是香的”。七八月份禾苗长高,把水完全遮住,远看过去像一片草地,不是最佳拍摄季节。且七八月份雨水多,下的都是暴雨,天气也未必合适。加榜梯田的游玩时间因人而异,如果只是观光,自己开车,大概大半天就够了。如果喜欢拍照,为了等云海阳光,一连住上好几天可能还不够。2. 主要的观景点如上图所示。其中,螺丝梯田的观景点在万龙庄附近。万隆庄左侧有一条小道,看起来像农人下地走的土路,顺路一直往下走几分钟后左手边会有一条更小的路继续下行。我们去的时候刚下过暴雨,泥路不好走,而且附近林地密植杉树,风景遮挡严重,要拍到完整的需要一直往下走。或者也可以选择付点钱进万隆庄客栈拍摄,但司机说距离较远,大概率需要长焦。万隆庄可以把下图的村子拍全且梯田面积更大,我们这次去因为人少,客栈关门,只能在路边凑合了:加车村/加车梯田的观景点是沿公路分布和山头的观景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导航设置为两花居客栈,一路开去两花居的路上就能把机位一网打尽。也可以下到田埂拍摄,但要注意田埂较窄,当心栽水里。另外图中的观景亭1.0是拍摄远处村庄+层叠梯田的好地方。镰刀梯田又叫月亮梯田,主要机位在观景亭1.8处。但很可惜的是镰刀梯田目前有部分改成了旱田,拍摄效果并不理想。两沓梯田又叫三户人家梯田,机位就在公路边,离加页村大概一公里多。我们去的时候山谷里全是水汽,完全看不清,美景就留给大家自己去发掘啦。还有一个很美的点,就是东鹏梯田。最佳拍摄点在一家客栈的楼顶。进去拍照不住宿的话资费十元一位。客栈位于党扭村二组,就在公路边。东鹏梯田环抱的苗寨是党扭村一组,由23户人家组成。以下为客栈位置:看到图一的房子后,沿房子左侧的台阶向下,就能到达这家客栈:去的时候全是水汽正要下雨,一片雾蒙蒙:3. 对于自驾党来说,现在到加榜梯田可比之前方便太多了。今年刚铺好的柏油路,一点坑都没有。司机一直感慨过去来加榜,开车就跟打仗一样,土路灰大,有的地方只能二三十迈蹭过去。现在的新柏油路给了司机风驰电掣的理由,开到八十迈也是有的。不过要注意安全,弯道特别多,路不熟悉的话一定一定保证天黑前到达。加榜的弯道是这样的,从不晕车的我甚至有些头晕:坐公交的话,一般不是从榕江方向过来就是从江方向进寨。如果从榕江出发,可以搭下午一点从榕江汽车站发往宰便的大巴,上车买票后和司机说到党扭路口下车,大约需要三个小时。建议提早半小时到榕江汽车站找到要坐的车,因为发车时间不完全是一点,有时候会提前几分钟。从江和加榜之间有班车,从江汽车站12:30发车;加榜到从江,8点发车,车资30元,目前从江和加榜之间每天每个方向只有一班车,所以最好打电话给大巴司机确认座位,大巴司机电话为13985276168。榕江和从江都有高铁站,从江的班次更多一些。另外听闻未来一两年间,从肇兴侗寨会开设直发加榜的旅游专车,也可以关注一下。3. 加榜住宿条件一般,但是比大利侗寨好多了。住宿集中在加车村公路两边。如果是摄影发烧友,可考虑选择一晚住在上面提到的党扭村那家客栈,方便拍摄东鹏梯田的日出日落。我们这次选择加车村的两花居,据说景色最美、条件最好。但我的建议是,喜欢摄影的朋友,不要住两花居!除非你的游玩模式是爱呆在阳台喝茶观景的,那么两花居还能考虑。因为两花居实在是高,爬上爬下带着行李很不方便。而在两花居能欣赏到的风景,和观景亭没什么差别。一对来自都匀的摄影发烧友,来了好几次加榜了,向我们强烈安利一家叫”苗屋“的客栈,就是主街第一家。说是他们每回来都住,加车村本地人开的,饭也好吃,联系方式如下:我们过去吃了中饭,老板是个苗族小伙,眼睛亮晶晶的。这盘青椒熏干肉丝很好味哦:餐厅也都集中在公路两侧,我们吃的苗屋和晚上吃的云梯会味道都不错,云梯会的红酸汤有很重的香茅草味道,只是牛肉切得有点厚(锅太大了显得牛肉少,其实很多!还附送一篮子本地小白菜):大利侗寨什么是建筑保护?车过了榕江县城后沿356国道继续向前,随后驶离国道向上爬山。不知过了几道弯后,大利侗寨的真面目总算浮出水面。大利侗寨号称榕江地区最美侗寨,始建于明代。早几年就接到命令,村寨里的建筑全部不!准!动!放眼望去,大利侗寨中根本见不到扎眼的水泥现代建筑,清一色的侗族木屋,掩映在森森柏树、楠木和凤尾竹中,制高点当然是鼓楼。即使是手机普及的年代,鼓楼依然是全村人社交的核心场所:侗族新年的长街宴沿鼓楼摆开;歌队练歌就在鼓楼的火塘边;寨老和村民在鼓楼四周的长条凳上为村庄做出决策。一条溪流穿村而过,上架起五座花桥,花桥廊下的座位上必然刻着供消遣的三三棋。花桥、鼓楼和大歌,这就是每个侗寨的标配了。村里有精致的路牌,有中英文简介,昭示着往昔雄心勃勃的开发计划。可我们在大利晃荡的半日,只碰到了一个游客,也是略逛逛就离开了——事实上,大利村除了俯瞰,在村里走走,看看花桥,的确没有太多可逛的。近些年去的国外乡村也不少,欧洲的乡村绿草茵茵,牛羊成群,小木屋像积木一样可爱,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堂。文化和自然禀赋接近些的,比如日本的乡村,是一贯得清洁。去年去日本白川乡的时候,虽然天气不佳,刮风下雨,但漫步其中,还是每条巷子都想去走一走。风雪中的白川乡反观眼前的大利,确实古朴,建筑也足够有特点,可是村里的道路时常泥泞,水边路旁不时出现乱扔的垃圾,更有建筑垃圾散落,包个塑料膜就直接摊放在那里。拿相机的我感受特别突出:镜头可以扫的空间有限,往往偏过一点就有东西乱入,分分钟出戏。我们只在大路上逛,因为小巷积水的泥路每每成功将我们劝退。大利还是贫困村,脱贫攻坚的顺口溜在村里随处可见,“打好脱贫攻坚战役,拒绝等靠要”等等。村里的老房子东倒西歪,四面走风漏气,听司机说,村民们一是没钱盖房子,二是上头不让盖房子,担心会破坏村庄面貌。村民们不大乐意:“都说游客爱看老东西,怎么他们总挑最新最好的楼住。游客爱住新房,我们为什么只能住老房子?”古村落保护和村民正常的生活诉求真的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吗?古村落保护就意味着老房子完全不准动,村民只能忍耐其中的种种不便吗?再来看看世遗白川乡的例子。白川乡的情况其实与大利非常相似——交通不便,村子很小,全是老房子,四周为耕地。白川乡的游览路线很清晰:有登高俯瞰全村的观景台——大利也有俯瞰村庄的制高点,是否可以修一个像样的观景平台,而不是让游客站在公路上拍照;三幢规模较大的合掌造专门开辟出来作为建筑博物馆——大利这样的房子不少,可以吸引游客来了解传统侗族民居结构和建造过程;吃一顿白川乡的特色乡土料理——大利还没有餐厅,但听司机说先前有美食节目过来采风,我相信侗族本地料理足够吸睛,比如牛瘪羊瘪就已经是很有说头的食物了,再加上糯稻、稻花鱼和本地米粉;白川乡里溜溜达达——大利不仅有老屋,还有花桥和鼓楼,其实说头比白川乡更多。”完全不准动“模式的另一面,就是“义乌化”模式:外地人涌进来做生意,卖义乌风的旅游纪念品、南北都一样的食物。其实这样的模式已经也使游客感到厌烦,比如这次螃蟹发微信来问我西江千户苗寨如何,我说“很义乌”。他心领神会,回曰:“轰炸大鱿鱼。”在我看来,古村落的保护不应是企图把时间冻结,也不是“义乌化”。村民自住的房子可以新建,可以加水泥层,但外立面需修旧如旧,这对于贫困村来说需要政府的资金支持;旅游开发最终要让本地人受益,比如开个本地料理,或是有地方展示和出售本地刺绣,对于贫困村来说,还是需要资金支持;乡村往往与土地联系在一起,如果地荒了,村庄也会没有生气,可现实的窘境是大多年轻人外出打工,不再种地,那么为了景观完整,也许村民需要补贴才肯种地,归根结底还是资金。我们在鼓楼瞎晃的时候,碰上了一位前来考察的领导。一位白衬衫黑皮鞋的姑娘疯狂倒退,给视察中的领导频频拍照。他看我挂着相机,问我“从哪里知道的大利?”“感觉和书上看到的一样吗?”其实关于大利,我们有很多话和建议想说,但领导时间宝贵,不等我们张口说完,便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离开了。我们的司机说:”前两天杭州的领导过来(杭州是榕江的扶贫结对城市,说是在榕江种了不少草珊瑚板蓝根等中药原料),怎么好让领导住村里啊,条件太差了!”实用信息1. 自驾前往大利侗寨跟着导航走就可以。如果搭乘公共交通,从榕江过来有班车,但只到下面的356国道,要到村子还需要步行五公里多。如果选公交,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下车后联系村里的司机接送一下。有需要的给我留言。2. 大利侗寨目前没有吃饭的地方,只能跟村民搭火。村口花桥边有小卖铺,还有水果卖。客栈有几家,住宿条件很一般,木房子不隔音,没有独立卫生间。但是村里在新起客栈,专门聘了北京的设计师,有独立厕所,估计七八月份开业,届时携程可以找到。当然价格会比其他住宿贵出一大截:宰荡侗寨侗族大歌在风中飘宰荡村下有四个自然村落,我们拜访的是其中的加所村,完全是奔着侗族大歌。一提起少数民族音乐,我想不少人和我一样,主要印象就是赛过珠峰的调门和喊话式的唱腔。侗族大歌之所以能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且备受国外音乐研究的追捧(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又一例),原因在于它是自然形成的无伴奏多声部合唱。侗族大歌比较出名的地方,集中于都柳江沿岸的南侗,比如小黄。宰荡其实并不在这一地区。之所以宰荡能成为侗歌之乡,全是因为一位叫胡官美的歌师。没想到,这次不仅见到了胡歌师,还去她家蹭了饭,饭后碗筷一收,微信里一喊,全村歌队成员盛装聚于鼓楼,唱起了飘扬的侗歌。婆婆手里的是野芹菜,二元一捆,要开三轮摩的四十分钟赶去榕江售卖侗家寨寨有歌师,歌师麾下是一支歌队。声乐条件合格的小孩子从小就会被收入歌队中,每逢年节还要与其他寨子的歌队赛歌。这一传统到现在还保留着。“会说话就会唱歌”,我们的司机是大利侗寨人,他说今年疫情影响,游客来得更少了,给我们唱是宰荡歌队今年“商演”的第二次,但平时他们也经常聚在鼓楼一起练歌。白天是侍弄庄稼的农民农妇,劳作归来,穿起缀满银饰的服装,或婉转或高亢的侗歌水一样流出,笼罩在虫鸣和月亮之间。胡官美歌师和三龙侗寨的吴品仙一起,荣获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称号。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唱歌的一把好手,上过青歌赛,现在已经成了教师,脱离了土地。见到胡歌师的时候,她正和家里的猫一起坐在家门口,跟儿媳一起兼顾着家里小卖部的生意。我把印有她家故事的书给胡歌师看,她翻到印有女儿孙女照片的那页,顿了顿,又翻到印有小黄歌师萨银花背影的那页,轻轻笑了一下说:“这是萨银花,小黄的。”胡官美歌师家里一侧的墙上挂满了模糊的照片,显示着久远的年代,她穿着盛装表演,或是在大飞机前合影留念。另一侧墙上挂着许多奖状,有意思的是,上面的获奖人有的是胡官美同志,一会儿又变成了乃珍珠同志。原来按侗族传统,在妇女生下孩子后,为表尊重,是不能直呼孩子妈妈的名字的,称呼变成了乃+孩子的名字,胡歌师的女儿叫珍珠,因而她的名字变成了乃珍珠。做了奶奶以后,名字又会变成萨+孙辈的名字。因为五月底正好是农忙,我们约了晚上过来听歌。我不知晚饭如何解决,听从客栈老板的建议,发微信询问胡歌师的儿媳杨歌师能不能过去蹭饭。杨歌师一口答应,我们一到她就开始煮饭,炒豆腐,煎鸡蛋,自家养了两年的母鸡,一大锅鸡汤涮本地宽叶韭菜。在村子里应该是很丰盛的一顿了。胡歌师的儿媳杨歌师饭后的侗歌也许是我能听到的最朴实的了,小黄侗寨的大歌如今随着旅游开发,已经经过仔细编排,迎合了游客的喜好,天天在村口表演,演变为旅游项目,这样的侗族大歌也许更好听,但我总觉得缺了些最关键的乡野气息。加所村的鼓楼是我所见的最小的一座,围着火坑四周是四个长条凳,歌队成员进来后轻车熟路地排好队型,妇女站中间后排,男孩子独占一面,女孩人数最多,中间前排和侧排都由她们占据,人数加起来大概有快四十人。除了正式的队员,还有三个年纪更小的准队员,他们也在队伍里学着唱。右边两个”准队员“女娃娃这是一场分外忙碌的表演。男孩子们按捺不住天性,没轮到唱时嘻嘻哈哈;准队员们开开小差,偷吃零食;没有被选进歌队的孩子不时亮一嗓子搞破坏;狗子也往人堆里扎,大摇大摆在火塘里走着;外面还有卖鸡卖鸭的喇叭声。胡歌师坐阵,不时要站起来赶这个管那个。我偷偷地笑:侗族大歌真的是侗族人的一部分啊,田头鼓楼皆可唱,它还是更适合鼓楼,而不是精致的舞台。实用信息1. 宰荡侗寨和大利很侗寨近,开车半小时。如果前来大利观光,对侗歌感兴趣,不妨一观。2. 宰荡也有住宿,胡官美歌师家也经营着自家客栈,条件如何不知。不过宰荡风景一般,所以不建议住宿。3. 侗族大歌演唱人数越多越好,这样才能突出多声部的气势。侗歌的收费目前是六百起,费用既与演唱人数相关,也与听众人数相关。这笔费用是会分到每个歌队成员头上的,算下来所得每人也只有十五六块而已。演唱时间半个多小时。如果想领略原生态侗歌的,可以联系我要杨歌师微信。地扪村和登岑村水泥房林立的地扪,也许是更多苗乡侗寨的结局直接讲,我对地扪是非常失望的,失望到居然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这个被国外背包客誉为最后的人间乐土的村子,在山下入口处写着”侗族建筑露天博物馆“的宣传语,居然起了大片的现代水泥砖房。连鼓楼边也起了这样的房子,景观完全被破坏,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根本谈不上露天博物馆。倒是司机师傅说,跟地扪相连的,有个登岑村,还是值得一看的。其实地扪的情况与大利相似,村民们都住厌了木头房子。木头房子隔音差,爱漏雨,爱回潮,作为游客来参观,当然木屋是越老越好,但人家长久居住其中,脑筋正常的都会选水泥房。在地扪,保护和发展问题的争论已经结束。人们不再盼望旅游业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改变,还是把房子改成水泥房来得踏实。登岑的禾仓现在仍在使用,不少禾仓都上着锁。它们悬在水面上,目的是防鼠防火防白蚁。实用信息1. 地扪和登岑,已经属于黎平的地界,离大利开车一小时,走356国道,路况好。2. 地扪真的没什么看点了,很可惜。但登岑还保留了134座禾仓,且还在使用。友情提示,黎平地区侗寨有个习俗,在老人六十岁后就置办寿材,就放在禾仓下面。虽然是空的,但窄路两边全是寿材,走过的时候不免心惊肉跳。未免受到惊吓,介意者请结伴而行。村后有大片红豆杉,还有一个红豆杉泉,说不少县城的人赶过来灌水拿回去泡药喝茶。整体转下来一个小时就够了。3. 地扪和大利之间有个栽麻镇,可以在镇上吃饭。地扪村小学门口,有小卖铺。西江千户苗寨来都来了西江千户苗寨,游玩心态用四个字概括,就是“来都来了”。这个苗寨实际由八个苗寨构成,分别是白水河北岸的也东、羊排、也通、东引,白水河南岸的南贵、也薅、欧嘎、白岩。说句不客气的话,西江苗寨是开发失败的典型。苗寨已经被架空,只剩空壳。苗族木屋里面包裹的不是餐厅,就是酒吧,要不就是客栈。平寨主街上售卖千篇一律的旅游纪念品,好好的白水河边造起了一溜木棚,以牺牲风景为前提售卖小吃。想往小路走走,就是一副灯下黑的状态,没法下脚。我们后来碰到的所有游客,只要一提起西江,大家都摇头说没意思,大概都是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吧。听酒店的前台姑娘说,去年十一,西江一天涌入三万多游客,家家酒店爆满,他们连员工宿舍的床位都卖出去了,还有人去派出所过的夜。这也是为什么在全是客栈的西江,还在不断新起建筑。而今年每天的游客就一两千,盖了一半的客栈看上去颇有些尴尬。旅游开发加剧了几个苗寨间的贫富差距。因为观景角度的原因,欧嘎和也薅这两个寨子的房子很好租。主人把房子丢给外地经营者,收租过活,很多已经搬去了雷山县或者凯里市。可河对面的几个寨子的房子不好租,尤其是羊排和东引,村民们还是过着每天辛苦上下种地的日子。普通游客的苗寨一日游从大门口的十二道栏门酒开始,观景台拍拍照,中午花68吃顿全是游客的长街宴,然后去民族歌舞表演场看一场苗寨表演——演员扭着扭着裤子掉了——这样的搞笑桥段,叫我以为自己身处刘老根大舞台。我们根本没兴趣凑这些热闹,兜兜转转看到的都是外地人经营的商店,干脆回了酒店,打算在酒店露天坐一下午得了。幸而酒店姑娘指点,告诉我们有一条木栈道,走走挺惬意。我们抓起相机就去了,大惊,这么一条修葺好的木栈道,为什么没有游客知道?全程走完也没碰到其他人:我们又一次感慨,这条木栈道,观景是一等一的好,但可惜似乎无人维护也不加宣传,竹子和小树遮挡了很多视野。其实既然已经修了木栈道,为何不稍微延伸出去一点,建几个观景台呢?这样既能给游客多一种选择——毕竟不是所有游客都喜欢看刻板表演的,又能分流目前唯一一个观景平台的客流压力。送我们出苗寨的本地苗族小哥说,他小时候西江还没开发,街上却净是些老外,背着大包走过,引得街上卖小吃的阿妈也会说几句英文。西江和肇兴,这两个曾经的老外背包客天堂如今已经没有了老外的身影,连他们退居的地扪也摆出了此处不待客的样子,黄金岁月已成过去。对了,差点忘记,关于西江的夜景。西江夜景名声在外,但我一张照片都没拍。国内景区的灯光设计,似乎还停留在对亮度对比非常原始的理解,偏执于用暖色灯光把桥、塔的边框围一圈。而山上用的灯光,毫无重点。如果不能表现整体,又不能传递细节,我不知道好在哪里。下图继续是白川乡的例子(网图)——黑夜给了人造灯光很好的发挥余地。白天不能控制人们的视线重点,但夜晚可以通过灯光,引导人们去看所想表现的整体形态、细节和氛围:插一个一席上灯光设计师的演讲,关于城市灯光设计和景观灯光设计,感兴趣的可以看看:https://yixi.tv/speech/796实用信息1. 西江最不缺吃饭住宿的地方,景区内吃饭贵,旺季房价炒得也贵。2. 交通倒是方便的。从凯里走高速也就半个多小时。我们从西门进入,坐景区小车入内。之前景区小车是二十四小时运营,目前疫情期间到晚上十点停运。3. 真的非常商业化,做好心理准备。西江是最大的苗寨,肇兴是最大的侗寨,这两个地方的商业化旗鼓相当。两个里选一个领略一下规模就好了。如果都去的话。。。。你当旅游是义乌小商品大赏么。。。4. 木栈道的起点在观景台公交站附近,不太好形容,可以找人问下,先是一段石阶,然后才是木头台阶。一直沿着木栈道往前走会看到两个客栈,到了客栈问下下山的路怎么走。路很好。5. 西江千户苗寨的门票和景区内公交车可直接在“西江千户苗寨景区”公众号里预定,直接刷身份证入园,无需换票。黔东南地区其余路线黔东南以古村落为主,但近几年贵州的路况改善巨大,因此荔波黄果树都可以和黔东南搭起来玩。除去本文提到的几个村寨,还有以下村寨可供参考:就我所了解的做几点提醒:1. 季刀苗寨和南花苗寨,是前几年大力推旅游时搞得半成品,村里多有水泥房,但外立面漆成木板色,路过时看到,感觉一般且规模很小,不值得专程前往。2. 小黄侗寨景色一般,但有侗族大歌加持,且离从江很近,交通方便。3. 从江附近的岜沙苗寨,往往和加榜梯田一起游玩。岜沙苗寨是中国最后一个持枪部落,但听闻这样的独特习俗已经沦为讨好游客的表演道具,我们就没去了。后记这次的黔东南之行,不算是典型的游客路线。去到古村落的游人多有各自的目的,有的是猎奇,有的是为了寻找旧时光。我不是背包客,我也不会给艰苦的乡村生活人为笼罩上玫瑰色的滤镜。坦率讲,大利侗寨的客栈没有单独卫生间就已经让我叫苦不迭。但书上的描写散发的气息太过独特,我不得不亲自去看一看才能解渴。经得起打量的村寨已经渐行渐远,传统变为一场表演,这总会使得知晓往昔的人心怀忧愁。有的学者认为,越来越多的村寨失去特有的民族属性,不是汉化,而是由汉族带领的全球化进程。这在我看来又是赤裸裸的主流文化视角了。读书的时候不懂“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句话怎么理解,现在逐渐懂了:越是民族的,越是承载着一个民族孕育、迁徙、兴盛和衰败的过往,而世界由千万条不同的脉络拼凑而成。对于苗侗文化的保护和延续,有比搬上舞台更好、更美的方式,就像一条不宽阔的溪流,单向经济效益看齐只会是竭泽而渔,倒不如想想如何保持两岸的林木葱郁,保护这条溪流奔向属于它的大海。PS. 感谢母上大人的不嫌弃之恩。在条件最差的大利,我忧忧愁愁觉得条件太差要翻船,她老人家镇定自若地吃杨梅,咔嚓咔嚓嚼薯片,和种韭菜的大婶聊天,原来母上大人比我更放得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