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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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唐昭仪
再次去苏州是今年的国庆期间,距上次去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过了16年,虽然它离上海很近,开车去也只要1个多小时,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然而在这16年中却每每总是与它擦肩而过。为了寻找我梦里的苏州,我决定今年一定要再去一次苏州。于是,国庆长假里,在萧萧秋雨中我和朋友踏上了十多年没有乘过的火车,去往苏州。
火车的旅程很短,45分钟后就到了苏州火车站。就象孩子一样,那么多年没有乘火车,让我从上车到下车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和朋友叽叽喳喳的谈天说地,坐在我们对面的一位看上去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士只是在开车前淡淡的看了我们两个聊得起劲的小姑娘一眼之后就一直埋首于一本薄薄的册子里。那种神态很安祥,安祥的让我们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趁他翻页的时候,我偷偷的瞄了一眼那本册子,居然是本佛经!我悄悄的告诉了朋友,她也是一脸的惊讶,随后我们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那么安祥,原来是佛经啊!果然是佛法无边啊!
当我站在苏州的土地上时,不由自主的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可能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吧,觉得连空气都是散发着甜甜糯米味道的,耳边都是苏州特有的吴侬软语,我仔细的听着,那种轻声细语、慢语轻言就象是一把羽毛扇轻轻地扇过你的面庞,很舒服,很惬意。所以就联想到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小说里的阿朱和阿碧都是说着一口苏州话的花样女子,所以阿朱用她的温柔俘虏了盖世英雄萧峰的心;阿碧则用她的善良和温婉陪伴着已然发疯的慕容复度过余生。这样的安排想必也是金老先生的精心之举。看来连金老先生也对苏州这方土地上的人和物有着丰富的感情,否则怎么会用那么多的精彩之笔描写姑苏呢?
苏州素来以园林而闻名于世,这次旧梦重温当然也要再次体会一下它的韵味。记得曾经看过一部电影《游园惊梦》,就是发生在这样精致小巧的园林里的故事。寂寞深闺里的姨太太,委婉哀怨的唱着未嫁进豪门时的拿手昆曲唱词,一颦一笑都带着点淡淡的哀愁。夕阳斜照的花窗下,对镜梳妆,无奈已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半掩的漏花房门里是二管家的挺拔身影,暧昧的、注定没有结局的朦胧爱意在深宅大院里悄然滋生,又悄然消逝。导演看中的就是苏州园林那种深邃、含蓄的唯美。
不知是什么原因,从小就特别喜欢苏州这个城市,喜欢它的韵味,喜欢它的诗情画意,喜欢它的千古风情,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还一直对苏州特产——那种用白白的糯米做出的各色小点情有独钟,加上各种馅料,桂花、豆沙、芝麻,真的让人食指大动,嘴巴不停。随便数数就能数出一大堆来:绿豆糕、薄荷糕、条头糕、云片糕、青团、双阳团……然而更让我为之着迷的还是它的历史内涵。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苏州城就已经度过了自己2500岁的生日,用余秋雨先生的话说,这时间长久的让人发晕。而前不久,苏州又刚刚庆贺了自己2520岁的寿诞,而中国的很多城市的历史与它相比就象是曾祖母和她的重孙一般。记得1993年的时候,上海庆贺过建城700周年。2520岁和712岁这是多么大的差距啊! 2500多年,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真的难以想象这座城市已经从远古走到了现代。从战火纷飞的战国年代,到纸醉金迷的大唐盛世,从胡汉杂处的大元帝国,到被炮火轰开了国门的满清王朝;再从军阀混战的民国走到今天的举国升平。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啊! 都说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有在青史留名的,也有遗臭万年的,然而他们的出现在历史的长河中就如覃花一现,翰海一滴。多少人在世间匆忙的走了一遭,留给这个世界的仅是一纸档案。而一个城市、一个历史遗迹却能成为历史的坐标!纵然它们会毁于战火、毁于天灾人祸,但是它们确确实实的在世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苏州就是这么一座浑身充满了浓重历史痕迹的城市。
苏州的市中心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也是和上海一样的车水马龙、一样的熙熙攘攘,只不过身边行走的人换成了说话糯糯的苏州人。我侧耳仔细的听着,想听听是不是和苏州评弹里的唱词一样。朋友笑我:那是戏剧语言,真的人要是都那么说话,不累死才怪!果然,评弹的语言夸张了生活语言中的发音,平常人还都是说着听上去比较正常语速的话语。市中心没有什么可看的,改革开放后,几乎所有城市的变化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千篇一律的风格实在是没有什么特色。除了零星还有些古色古香的新建牌坊和雕刻之外,整个市中心就只有玄妙观这么一个古代建筑留了下来。它就象是一叶孤舟,孤零零地被周围商业大厦所包围,固执而坚韧的守护着自己的风格和信念。时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进观烧香,观内的空地上人烟并不多,和它门外的现代世界简直恍若两重天。其实,苏州城里不少景点都象玄妙观一样被现代商业大厦、高楼所包围,只是玄妙观的境遇并没有那些景点好。拙政园、狮子林、沧浪亭之类的园林都是名声在外的,很多外国游客也是慕名而来,所以那里总是人山人海,一群群的旅游团让它们只有在闭园后才有歇许时间安静下来。而同处闹市的玄妙观却冷冷清清,不知它是否对这个情景有些什么想法。
我们也是过观而不入,成为忽略它的游客之一。但是到了苏州不去园林,似乎有点对不住它的“园林之王”的美称。然而几座比较出名的园林象是拙政园,自从被评上“世界遗产”之后,门票的价格飙升至70元,实在是让我们望而兴叹。于是,我们只能是抱憾而归。转而去往世人皆知的“姑苏城外寒山寺”。
唐代诗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如同广告词一般使得寒山寺名扬天下。千百年来,寒山寺迎来送往了多少游脚僧、多少游人、多少文人墨客、乃至多少VIP,也许它自己已经算不清楚了。但是,寺里留下的各种石刻碑文、各种著名人物手植而成的参天树木,都在默默的述说着属于它的荣耀。寒山寺以寒山与拾得二人之名而得,寺中自然供奉着他们二人的画像。只是后来他们的形象又演变成充满喜庆意味的“和合二仙”,恐怕这是他们自己所料想不到的。他们变成了老百姓心目中喜爱的团圆和美的代名词,在古时的婚礼上,大堂的中央都会悬挂着他们二人的年画,意味着百年好合、一团和气。这是对新人们的祝福,也是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穿过供奉着寒山和拾得的庙堂,老远就看见了那尊“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的大肚弥勒佛。中国人一直都对这尊永远笑容可掬的佛怀着无限的好感。他圆圆的身体,大大的肚子,袒胸露腹,坐姿随和,不象其他菩萨那样高居莲花座上,一派正气的被信徒们顶礼膜拜。他就象是世人的朋友般,和善可亲。他的塑像多姿多彩,其中有一种让我印象深刻:七八个梳着总角的男孩子肆无忌惮的爬在他的身上,有坐在他的肩上,有爬在他的肚子上,有的在拉他的耳朵,看上去是多么的淘气。而弥勒菩萨却还是乐呵呵的笑着,就象是父亲呵护孩子般的纵容着他们。这也是为什么民间老百姓也将弥勒菩萨当作送子菩萨来拜的原因之一。想想中国有那么多的神明、菩萨,也只有弥勒菩萨的造像是最人性化的了。
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耳边有导游的解说:“我们现在拜的如来佛是现在佛,在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拜弥勒佛了,因为他是未来佛……”虽然我对佛家所云的过去、未来什么的禅语并不是十分的明白,但是看看弥勒佛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对未来的一切充满了希望,我们两个恭恭敬敬的在他的佛像面前拜了三拜之后,继续向内堂行进。
内堂里就是大雄宝殿了,供奉着至高无上的如来佛,他低眉敛目,垂着眼睑用一双带着慈爱的佛眼看着芸芸众生。我们十丈软红中的凡夫俗子无不用一颗颗虔诚之心对他顶礼膜拜。向他倾吐心声,向他祈求福祉。他的存在成了人们的心灵寄托,他诞生的国度佛教已经衰败,而在异国他乡——中国却成就了他的最高地位。他千百年来被国人当作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供奉着,一代代的帝王在他面前也要低下他们骄傲的头颅。
我一直很为我们中国人的宽容所骄傲,看着国外民族为了不同的信仰和教别打的头破血流,冲突不断,死伤无数。看看我们土生土长的宗教——道教和外来宗教——佛教却在中国的土地上共同生存了几千年。虽然也曾有冲突,也曾有痛苦的磨合,但是最终它们还是和谐的共同接受人们的朝拜!我其实向来对佛教和道教任何一位神明都很尊敬,因为我知道他们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一种精神寄托。虽然有朋友告诉我,一旦相信了佛教就不能参拜道教的神明,但是我却觉得何必要分什么你的,我的,他们都是我们人类社会中必然的精神产物,心存尊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朝拜!
在庙里烧了香,吃了那里特有的桂花枣泥糕,在细雨中我们来到了苏州的古城关——铁嶺关。古老的明代城墙至今还完好的保留着,斑驳的城墙,悠悠的向后人述说着那远去的历史。我登上窄小的上关楼梯,纳闷:以前的士兵们走在仅一人宽的窄小的楼梯里,又没有充分的照明设施是如何与敌军作战,站在关上举目远眺,可惜已经看不到苏州的全貌了,想来当年守城的士兵应该能清晰的看到全城的吧。关内的总兵衙门里挂着几位较为有名的将军画像,其中最名留青史的是一位姓任的将军。他当年率领着全苏州的百姓抵抗清军的入城,最后的结果是符合所有忠君爱国的人士的要求——战死沙场,以死殉国。其实我们后人看来这种抵抗是一种愚忠,当时的明王朝已经是不得人心,风雨飘摇,举国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新的王朝取代它也是势在必行。只不过当时的汉人难以想象让蛮夷来统治礼仪之邦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生怕又是一个大元帝国悲剧的重演,所以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抗啊!
在苏州的一天里,走马观花,重温旧梦,发现苏州在我心里还是象当年一样让我沉醉。霏霏细雨伴随着我们一天的行程,时断时续,时小时大,让我充分的感受到了江南水乡的温柔和细腻。虽然没有去看看被建筑学家们称赞的盘门;没有再去看看虎丘,体味一下传说中吴王盍闾秘杀千人而造就的剑池;没有去拙政园看看那里的三十六鸳鸯馆和那一池碧荷,但是它的美丽却永永远远的留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