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纯粹登山主义者, 否则我不会从2000米开始登, 否则我也不会不登到山顶. 纯粹的登山主义者追求的是"conquer", 我追求的是一路美景.
周六一大清早从Hachioji(八王子) 乘火车到了富士五湖之一的河口湖, 我并非智者, 但是一样乐水, 所以我没有选择直接登山, 而是在烈日中沿着河口湖hiking了一周. 河口湖镇像极了所有欧洲富庶的小镇, 安静,干净并且很祥和. 在这里能看到精致的日本传统家庭园艺, 那是主人优越悠闲的生活的象征, 估计大都市的人整天都忙着穿梭, 是没有时间跟心境来料理这些个园艺的. 小镇的街道看不到垃圾, 同时也看不到环境工人的忙碌维护, 一切的纯净都来自每个居民和游客自发的维护. 富士5湖也是远观富士山的最佳地,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运气, 富士山大多数都是云雾弥漫, 隔着湖自能看见雾气一片. 如果天气晴朗, 适逢富士山顶部盖着雪的话, 富士山是典型的 "looks much better from afar than upclose".
Residence
从河口湖乘bus到了富士5合目, 富士山高3777米, 其实是个群山山脉来着, 从山底到山顶共分为10合目(估计就是休息站的意思), 山底是一合目, 山顶自然是十合目, 这个5合目海拔差不多2000米, 是很多业余选手的登山起点, 真正专业登山的人会从谷底沿着几十公里的trail一路爬至山顶. 从山底到5合目的沿途全是森林. 苍翠碧绿的让人觉得肺都是纯净的. 从5合目也有绝佳的view来看富士山.很多游客在这个spot摆着V手势照相.
从五合目到六合目的trail一半是黑土, 一半是石砾, 没有完全的石阶, 倒是平坦. 山中风景全是跟云雾有关. 看着雾气妖娆地从山底蒸腾上来, 迷蒙了人的双眼. 生活中不是也经常有illusion不仅蒙蔽了我们的双眼, 也蒙蔽了我们的理性, 但是终归云雾散去, 我们看到的真实的山峰, 风景更美, 看的更清楚. 从五合目到六合目大概海拔是500米, 但是trail却是足足有好几公里. 从五合目到六合目的路上, 沿途的植被变化非常明显, 五合目附近还有森林, 越往上, 树木的密度越稀, 植被越小. 我一路不断超越, 步伐急促, 但是很快就发现这样不能持久, 每隔几百米, 就得停下来休息, 累得想把背包里的水跟相机仍了的心都有了, 但是好在富士山是没有垃圾桶的, 所有游客都要负责把自己的垃圾再带回山下, 所以拯救了我的相机.
Trail in fog
Trail after fog. 登山者站在半山腰, 仰望山顶, 眼里是火花, 还是疲惫?
从5合目我呼吸歇息, 一路走走停停, 经过1个半小时才到6合目. 从六合目再往上, 路途就不再平坦, 而且坡度是急剧上升. 因为trail 变窄, 而且难度加大, trail旁边休息的人越来越密集. 我现在才明白登山在日本原来是这么全民的运动, 而且为什么日本有那么多著名的登山运动员了. 但是让我更为吃惊的是还有很多5—15岁小孩跟老人也在登山的队伍中. 我回上海后跟日本同事发email也告诉他们我的感受, “if a nation trains its young generation with such strength, perseverance and strong eagerness to conquer, the nation’s success would never be stopped”. 结果日本同事回信说 “You China is outgrowing us in many ways, you must have done something more in your young generation.” 说实话, 我还真不知道我们的下一代是怎么成长的, 只知道同事们送他们的小孩周末学各种技能, 恨不得明天就孵化出一个 “爱因斯坦+朗朗+毕加索”的复合型人才. 但是在跟很多中国小孩的交谈中, 他们的自私, 他们的ego, 跟他们的胆怯暴露无疑. 我在印度的时候, 碰到几个单独出行的日本15来岁的小孩, 他们几乎都不能用英文完全沟通交流, 但是他们要竖穿真个印度, 艰难可想而知.
Crowded trail
从六合目爬了大概有3个小时到了7合目, 从7合目开始, 就有简易小旅馆了, 无非就是榻榻米. 但是进去一打听, 所有的店家都用非常蹩脚的英语告诉你 “full, no stay”. 好不容易问到一家叫 “日之出馆” 的, 店家还能说比较流利的英文, 告诉我要晚上10点以后才能有床位空出来. 我一看表, 才6点, 先赶紧订上一个位子. 自己接着往上爬.
The hostel I stayed
从7合目往上爬, 那才叫真正的登山, 很多时候, 还是攀岩. Trail已经消失, 只能沿着巨大岩石之间的缝隙往上攀爬. 我后悔没有带手套, 尽管我的手指没有被磨破, 但是事后当长出茧的手指不时提醒我的unprepared mind是多么的错误.
往上一直爬到2800米,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 我也没有带LED头灯, 要是我再不赶紧回7合目, 等到夜黑风高, 攀岩下山危险更大. 其实Mt. Fuji的trail是分了严格的ascending 和descending 两个trail的, 但是在我这个2800米的spot, 只有ascending, descending的trail要上了上了3777米的顶峰才能找到的. 日本人是不会想到, 在2800的半山腰, 是有人要下山的. 其实沿着来时路下山, 更艰难. 上山的时候, 我只看见前面的路, 但是这下山, 我看见的只有外面的悬崖. 我逆着人流, 一路说着 “excuse me” 下山, 一路上的登山者都停下来, 为我让开一条路, 并且用他们的LED头灯给我照着脚下的路. 等我好不容易回到那个“日之出馆”, 背上的虚汗, 实汗已经把我的背包浸得能拧出水. 腿也微微颤抖, 但是这时候我需要的真不是补充水份跟能量, 真需要压压惊. 回想这一路的惊险, 要真有一步踩滑了, 已经是纵身悬崖了.
可惜“日之出馆”的床位还没有空出来, 我只好坐在悬崖边上等着, 可能是海拔的关系, 也可能是惊吓, 不停的发抖, 店家赶紧给我个毛毯披上, 然后叮嘱我要多喝水. 好不容易等到床位空出来了, 进去一看, 是一间大房子, 大通铺, 男的一边, 女的一边, 一个比king size 的地盘大不了多少的榻榻米, 就得睡6个人. 就这么一个床位, 要5250JPY, 合人民币350呢. 店家可能是看我生病, 派两个小二跟在我后头, 等着我躺下, 一个给我盖被子, 一个给我盖毯子. 我基本上是一靠着枕头就睡着了.
其实一夜都睡得很不踏实, 外面登山者的脚步声从来没有停过. 登富士山还真是个24小时的运动, 很多人是连夜登上山顶, 然后看日出.半夜我还记得我被对面的人的脚给踢了一下, 只是我已经无力还击. 迷迷糊糊中, 店家小二来叫我起床, 睁眼一看, 整个大房间就剩我一个了, 所有的游客都已经站在悬崖边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湛蓝的天空出现了最初的那一道金线, 这个7合目海拔还是很低, 看很多游记说在八合目以上, 是能看到金线是从太平洋上升起的, 而同一时刻, 地球那边的人们看到的是夕阳. 同一样事物, 不同的人, 不同的时间, 不同的地点, 看出不同的心境. 可惜站在7合目, 无法看见金色波光粼粼的大海. 很多游客都打开三脚架, 忙不迭地捕捉太阳的每一个动态. 我也一刻不停地按动快门, 只可惜回来却没发现几张震撼的. 好像都不是太黑, 就是太亮了. 不知道那些摄影师日出是怎么拍出来的. 本来的意图是要拍一张, 太阳初升, 天空朝霞飞舞, 脚上山峦叠嶂的意境, 但是怎么都不能把这个意图实现, 对焦对在太阳上, 山谷就太黑, 对焦对在山谷上, 太阳就是一片白, 超郁闷.
店家扒开人群, 到悬崖的边缘我站的地方, 问我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要不要吃药. 还要给我拍张照留恋. 说实话, 我不是很在乎我是不是在镜头里面, 很多时候, 多个人, 反而多余, 但是店家的好意还是要领的.
Before Sunrise
Valley in the morning
等太阳完全高升, 游客们又纷纷上路, 继续向上征服. 我进去收拾背包, 等我出来, 店家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 手里还拿了个早餐盒, 告诉我是有个订了早餐的旅客没有拿, 让我把早餐带在路上. 我知道这早餐的价格, 所以前一晚我才订的是最便宜的不含任何餐费的床位. 我接过早餐盒, 给了店家一个大大的拥抱, 顺着山道往下走. 不知道我这一生还能不能有机会或者能不能有心境来富士山, 不管怎样, 祝善良的店家顺利吧.
A cute couple on a cliff
经过约12小时的折腾, 我回了上海. 回来以后发烧将近一个星期, 浑身肌肉酸疼, 头两天下楼梯都得让人扶着. 旅行的危险有时候甚至自己都不知道, 我一个同事去了印度Agra, 那个美丽的Taj Mahal坐落的城市, 回来告诉我他看到很多hostel里面贴着失踪者的大头像, 写着 “missing Japanese” or “missing Canadian”, 那一个他体验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我可能无知者无畏吧, 事先并不知道Agra是个刁民城市, 就这么单枪匹马去了. 不管这两次旅行怎么危险怎么苦, 反正是人生的一个milestone吧, 是我”一个人也要把风景都看透”的人生motto的履行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