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一次预谋已久的旅行。
虽说实际计划行程是在出发前一个月开始的,萌发“登岛”的念头是七八年前还在读初中时,无意中浏览Google Earth产生的。大西洋上有着这样一个孤立的群岛,离哪个大陆都不太近,而且岛上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地形地貌:Pico岛上的大火山、葡萄园,Faial岛上流线型的海角……而这个群岛所处的位置,正是地理课上提及的“亚述尔高压带”所处的正中心……一些朦胧的好感就这样开始产生。只是它离中国实在不近,想去旅行,或许得等到工作以后才负担得起吧。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岛们。
后来,读了高中,考了大学,学了西班牙语,出国交换这样的美事从天而降:要去西班牙生活半年呐。对小岛的遐想突然又变得无限可能了。万里的空间距离最后被时间削剩了从伊比利亚半岛到大西洋上的一千公里。
于是2014年,在错过了最适合在西葡旅行的夏季后,我选择了11月下旬的航班从里斯本飞往亚述尔。在亚述尔游客稀少的季节,机票价格也亲民。来回加上转机一共三趟飞行,花了不到100欧元。就这样,11月20日的早晨,怀着期待而略紧张的心情我坐上了飞往亚述尔圣玛利亚岛(Santa Maria)的航班,
经过两小时的飞行,减去一小时的时差,从SATA航班不大的飞机中踩上了第一块亚述尔的土地:天气出乎意料地好,阳关西斜,局部有云,一反天气预报上的降雨预测。不敢浪费老天这份好意,赶紧步行出机场去寻找可以借用的交通方式。转机时间有大约六小时,对于亚述尔倒数第二大的小岛来说,自驾游环岛一周还是足够的。可惜至今没有驾照,加上小岛仅有的公交车线路班次不频繁,最后只好向机场内的汽车租赁公司询问了。柜台的工作人员给出的唯一答案就是出租车,并热情地帮助我和门口在等客的出租车司机沟通。最终我们说定出租车游岛三小时,一共45欧的价格。对于“大陆”上的出租车价格来说,不失为一笔好的买卖。
司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岛民,名叫José,在Santa Maria开出租车已经有30多年了。虽然他并不会英语,我蹩脚的葡语和他沟通起来问题也不大,一路上的对话就在我问问题,他解说的过程中进行着。不需要我太多意见,他已知道该先带我去看哪,将可选的路线告诉我供我选择后,我们就已经驶入了进入Praia Formosa的路口了。车先停在了可以俯瞰整个海滩的观景台处,视野一览无余,却不见多少海滩的踪影,才得知冬天海滩的面积大幅缩小,不比夏天。据说此海滩沙质在亚述尔群岛中数一数二,水上运动也于附近海域上进行,若是夏天来此地消遣,应是另外一番热闹光景。
接下来车子从高处开下了与海滩平行的道路,又缓缓爬坡,往Santa Maria的北边开去。在小岛北岸的高处,没有岩壁遮挡,视野豁然开朗,无垠的大西洋尽收眼底。此时阳光正好,却也不泛滥,宝蓝色的大海让人看着心醉……José在每处他认为值得拍照的地方都停车了,而且我可以随叫随停,可惜时间有限,不然这一路能够徒步也是极好的。在Pedreira da Tia Raulinha观景台,我看到了此前在Google中键入Santa Maria所得的图片中一模一样的景致,应该说,是更让人陶醉的景致:色彩只剩下白色、红色的灯塔在一处三面临海的礁石上点缀着,整齐的泥土阶梯、石头矮墙从我的脚下一直延伸到灯塔的门口……若能在灯塔中观日夜交替、斗转星移,估计此生都难忘。脑中美好的遐想,步伐还是往车中挪去,此地留恋过久,便可能会错过又一个胜地啊。
蜿蜒的山路让我们离海平面又近了一些,北岸海边的村庄名叫Maia,与海为邻,白头浪时常光顾村民的门户。司机突然问我喜欢喝葡萄酒吗,答曰是,于是我们在一栋雪白的房子前停下。直到开门前一刻我才听明白,这栋房子是司机去了美国的表兄弟(“dom América”,一开始一直不明白)托他照看的住宅。José从厨房中拿出一个大罐子,洗好杯子,请我品尝用房子门口花园里的葡萄酿成的酒。和一般的葡萄酒不同,它的口感更浓稠,气味也强烈,酒精度稍微高一些,应该说比较像利口酒。其实喝着非常喜欢,José请我在喝一杯时我还是客气地谢绝了,一是出于礼貌,二是有点不胜酒力,怕影响后面的行程……房子的风景极好,比海边的房屋稍微高一点,本身布局呈阶梯状,不怪得岛民背井离乡也不愿卖掉房子,据有此地无论是度假还是养老,都会让人中意。
在Maia的尽头是一处瀑布,司机将车开到此处让我拍照后,我们顺道掉头往Santa Maria的制高点PicoAlto进发。
随着车往山上开,公路上积的落叶越来越多,迎面遇见的行车越来越少。车停在了一座通讯塔下,爬上几级简陋的台阶,就是小岛的最高处了。拜那天的天气所赐,小岛最美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眼前:往北,地形起伏,群山遍布;往南,地势平坦,芳草鲜美;云缝中的阳光随意地洒在陆地、大海上,形成斑斓错落的光影布局。连续拍了几次全景,在山顶上深吸了几口气,多走了几圈,才舍得往下走了。真美。
车子往小岛南岸开回,我们顺道去了Anjos。哥伦布的铜像就在这个村庄里,面对着大西洋而立。据说他从美洲返航时途径Santa Maria并在此停留,后人树像以纪念。
海岸上的泳池在冬天里安静得很,深蓝色的池壁和大海连为一体,和周围房屋的黑、白色搭配,简单朴素而不失情趣。“夏天的时候,一切就会变得热闹起来。”我相信也是的,或许那个时候这个看似偏远的小岛就显得不那么静谧了,对于想单纯地看看这座小岛的人来说,冬天不是个坏季节。
已经逆时针地绕了小岛一周,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三小时。我们如期回到了离机场不远的首府Vila do Porto。正是放学时分,车窗外的孩子们看到我在车内,纷纷兴奋地挥手、竖起大拇指,心里觉得既有趣又温暖。在一家咖啡厅门口,José把我放下,我与他分别。由于离航班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于是悠哉地坐在了露台的座位上,吃了猪扒包、喝了咖啡才打算继续动身。看着夕阳渐渐落下,于是一时兴起,想走到海边看落日。穿过半个小镇,人气并不旺,但应有尽有。小镇的西边是一个码头,或许小镇因此得名。码头上的观景台恰好望不到太阳落下那一时分的景致,但此时景致也值得留恋,或许一个独来独往的亚洲脸孔还是会让在观景台上玩耍的少年感到好奇。
事实上这座小岛目前有无中国人居住,不得而知。从村里到码头的路是下坡,而走去机场又得重新爬上隔壁的坡,一路颇为费劲,想要加快步伐走到更高的地点才能看到海上日落的尾声。
一路也少有汽车经过,牧场里的牛安逸地站着、趴着,对于习以为常的景致无动于衷。
一切都很普通,可是看着都让人喜欢。司机在分别时把卡片给我,告诉我需要接去机场时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此时天色已暗,周围杂草荒芜,但是离机场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路了,于是沿着车道边的草地继续向机场走去。
在天色即将全部暗下之前,我走到了机场不大的候机楼平房。前来送机的岛民们三五成群,似乎每个即将启程的朋友、家人都要去往很远的目的地。在纪念品商店买了明信片,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把它们写完,在邮局柜台,同时也是吧台,把它们交付。
趁现在时间还有充足的时间,在候机楼里转了个遍:虽小,却一应俱全,航空公司柜台、旅游问讯处、租车、咖啡厅、纪念品店、邮局、洗手间……而且干干净净,毫不拥挤。待过了安检后,在这候机的人更多了。墙壁上的马赛克瓷砖,整个小岛上都随处可见。是时候准备排队了,大家排起了整齐的一行队伍,有序地检票,走向登机坪,上飞机,然后随意取座。似乎大家对亚洲面孔怀有距离感,整个飞机上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独享两个座位(笑)。倒好,图个清静。身旁窗外的螺旋桨开始加速转起来,飞机离地面越来越高,下面是分不清边界的陆地和大海,巨大、苍茫而黑暗。可是这座小岛白天时是那么可爱,想到大概初次见面后应阔别多年才能重逢,不如暂且把心思放在下一个未知的岛屿上,省得常惦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