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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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诺娅
这是诺娅CDT日志的第9篇文章已徒步 41 天累计行走 666 英里1CDT第37天第576.5-591.2英里,今日14.7英里“路痴”大爷虽然好心收留了我,但我们之间是有代沟的:一半年龄代沟,一半文化代沟。路痴对中国的唯一了解,源于他那个一起走过CDT的中国研究学者(你想多了,他也是美国人)。路痴大爷知道川菜是辣的,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说台湾是“独立国家”是政治不正确的--这就是他对中国的大致了解,在美国人当中属于平均水平。毕竟,最后一条,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夕阳下,鬼影农场的Kitchen Mesa映着一道彩虹,从左到右依次是木鱼、伍迪、灰鸟、迪伦和路痴大爷。路痴大爷今年走完CDT,就是世界上拿一个手就能数出来的“三重三重冠”了。他有严重洁癖,再佐以轻微强迫症,令人抓狂的程度竟比我更甚:不能混用酒店的香皂、不能闻有人造香精的产品、不吃肉、不和别人洗一桶衣服、夜里听不得轻微的声音、离开酒店时会把床褥全部取下来叠好。本来我能满足以上全部要求,成为他的五星级室友(他看我特别爱干净,在酒店把所有装备都擦拭一遍,才同意跟我洗一锅衣服)。可大爷太过热情,也把迪伦和伍迪邀请进来睡地板...于是他一个人的房间睡了3个没付钱的hiker, 他自己活生生成了sugar daddy.是的,我又入了狼窝...长距离步道都是男性荷尔蒙过剩的地方。午餐过后,我从图书馆抱了三本书走出来,本想有一番学术讨论,他们一群人竟然在讨论步道上的那些男性暴露狂的事迹,每个人居然都能说出几个在徒步的时候喜欢把小弟弟拿出来放风的人...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一定很精彩🤦♂️2.早上倒腾了一阵子,在大爷房间里住了两晚上的4个人终于各就各位,起身离开鬼影农场。鬼影农场就是美国人爱说的“vortex”,是一个宇宙场力的中心,阴阳的漩涡,会把人吸进去...美国人迷信起来,也是够呛。在每条长距离步道附近,都有这么一些“漩涡”,让徒步者良久不愿离去。不过这更像是一个借口:我觉得被“吸进去”的人,不过是犯了一种病而已--懒。仿佛一夜回到希拉河谷。由于鬼影牧场地势很低,出去要爬上峡谷的顶端,这半天走得很是费力。徒步,本不是一项只属于男性的体育项目,可是“徒步文化”,却是由男性书写的。在一个组合里,往往有一种“推拉效应”。即两个人一起徒步,走在前面的人会被“推”着走,加快速度,不希望后面的人追上来,不然没脸面;而后面的人,会被往前“拉”,希望不被前面的人落下,不然还是没脸面。速度相近的人,才有可能结伴:在这种竞争性氛围里,每个人都会尽全力,在“推拉效应”之中产生“集体鸡血效应”,即每个人都能走出比他本来能力更快的速度。这是社会心理学,不是纯粹的、简单的体育。而长距离徒步,并不是只有走路那么单纯的。一群人走路,比一个人走路更快。所以,男女结伴的情况,并不太多。如果两个人不是恋爱关系、男生不一定会停留下来等待女生的话,一个女孩要是想跟着一帮男人维持同样速度,并不容易。现在回想PCT上我狂奔一个夏天追赶两个大男人的英勇事迹,再看看现在膀大腰圆的自己,时间是杀猪刀啊。我并不是歧视女性--就速度和耐力而言,男女各有优势。全世界现在最伟大的耐力选手(我封的)Anish Anderson,不就是穿着裙子跑山的巾帼不让须眉吗。但我始终觉得,女孩子的竞争心态、好胜心都没有那么强,不一定为了颜面而必须追赶同伴,也不一定要屈服于男人拟定的速度。所以女生走路时比男生稍慢,是常规现象。(女权主义姐姐们不要扔臭鸡蛋。)3.说了这么多,只是想铺垫一个事实:我在峡谷里走在男生后面、严重迷路20分钟之后,今天就再也没见着他们..从某个角度来说,迷路也许是我潜意识里刻意而为之的--因为我想保持自主性,不想被别人的速度牵着走。再说,三个大男人,指不定讨论什么十八禁重口味话题,我还是听听音乐和散文朗诵吧,镇上再聊。上升到峡谷顶端,居然破天荒有了网络信号。要知道,整个新墨西哥,我这个ATT用户基本只能依赖残损的wifi与外界联系...依然是仙人掌的国度。在鬼影农场买了一本薄薄的沙漠动植物辨认手册,哪怕再过几天,就要进入冰雪世界了。买了小册子也没用,鸢尾(iris) 这么常见的花也会认错。好歹提醒摄影师们一句:科罗拉多的花季或许比往年早哦。从仙人掌到湿润的白杨林,也就是几个小时的光景。一只白尾鹿优雅地在林间踱步。4.科州的积雪不仅多,而且都长在最危险的地方。图中的姑娘就是徒步者,她选择用自己拿手的ski通过雪山。看了她写的文字,对圣胡安山脉的雪更多了一丝紧张的向往。圣胡安山脉的穿越,我已经准备了一年多。这不是寻常徒步,而是“冬季穿越”,或者是“shoulder season traverse".就如珠穆朗玛峰在每年5月迎来登山季,北美徒步和越野跑的季节也集中在夏天。Hardrock 100是美国最难的越野赛,仅仅在前面被成功“冬穿”一次。太平洋山脊的冬穿,只有过两次尝试:第一对不幸在第170英里附近滑坠身亡;第二对,在2015年成功用冰镐、冰爪、雪鞋、双板等装备,在四个月之内冬穿。“要的就是过程精彩”,没有艰难险阻的旅途,还有什么故事可说?说起向往,我现在过的不就是何老师拍的《向往的生活》吗?黄昏的金光抚摸脸颊,我想起来了AT上的那个傍晚。那时已经接近九月,我也到了缅因。一天黄昏,我百无聊赖地慢慢走着,身旁没有一个人。寂寞孤单,在AT这个人山人海的长路上,竟然是最忠诚的伙伴;人太多了,每个人的连结就会变得肤浅。突然,耳机里响起了李健唱的《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足迹。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眼前,树林突然好似骑兵,向后退去,让出来了一条大路:眼前打开了一番天地,一片宽阔的湖水泛起了波涛,倒映着晚霞的金光,在同一时间射进我的双眼。我愿顺流而上,我愿逆流而下。在那一刻,仿佛世界的光亮,都披在了我的身上、收在了我的眼底。一切喧闹归于沉静,而一切安静又格外热闹。世界安然,万物皆为王。5.读到的一本有关大陆分水岭历史的书,(Backbone of the World)当中有这样一句话:牛,拥有比我更高尚的灵魂。这句话是一个农场主所说的,怕与当年鲁迅的“吃草挤奶”相似。前面偌大的开阔草甸,都是牛羊的乐土,我真的只是占用了2平米而已啊,难道这里的地价也寸土寸金,我要向牛羊包租婆交租?不论怎样,不仅被好几只围观了,一只牛妈妈竟然还踢了土。我拿着唯一的武器--一根登山杖(另一根被用去搭帐篷了),默默退到帐篷后面,还念念不忘地拿相机继续扫图。走回帐篷的时候,不敢朝着牛羊的方向走直线,硬是走了个巨大的Z字。此刻的要务就是要让牛妈妈相信我没有威胁。毕竟,“美国最危险的动物是牛”这句话,是我自己写的 🤦♂️ 不信?大陆分水岭第四篇游记开篇就是...的确,是我占用了人家的地盘,我谨用更多的狗仔偷拍图(光明正大摆拍图?)表达歉意。新墨西哥北部的水草丰盛,牛羊都比南部沙漠里要肥得多。它们在草原上跑起来,速度也是极快的。欢迎不怕死的小伙伴们来欣赏牛犇。6CDT第38天第591.2-607.7英里,今日16.5英里我的大陆分水岭生物顾问--钟蜀黍和施老师。我和两位都已经认识快5年了,两年前还有幸和他们在蓝岭英里拍杜鹃花(我充其量是个跑龙套的;两位老师学海无涯光芒万丈)。钟叔现在在上海辰山植物园做标本员,爱好摄影,微博粉丝9万+,在国内博物/生物学术和非学术圈子都是话语权大人物,致力环保,“在蚂蚁的世界里对抗巨人”,少年英才,脑容量256G,且我常感这还是低估。施老师是植物博士,“西南帝”,推倒了西南秘境的每一个角落,用学术的严谨精神贯彻旅行和摄影,现在中文圈子里有关西南诸多景色的最权威资料都是他写的。鉴于我是动植物白痴,且视力不好、看不清动物,二位老师被迫被我拉到了CDT动植物解说群里...用科学的角度认识自然,比我这种“感觉”“认知”的形而上的思维要具象和生动太多。伍迪小哥在西弗吉尼亚大学读了森林学的研究生之后,还在步道上和导师保持联系,昨天刚刚给教授寄去了17个被真菌感染的蝉(?),教授摩拳擦掌地等着研究其DNA。就像日本神道教文化里崇尚的哲学那样: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都有姓名,都有魂魄,都有它们自己的小小世界。一花一天国;如若了解自然界的种种,一草一木都会是熟悉的情人,看待同一风景,自然会有不同角度。还好我会一直保持好奇心,向着这个方向靠近。7.昨天我在峡谷里到处找路的时候,路痴大爷已经随着伍迪和迪伦远走高飞了。路痴大爷虽然是第三次徒步CDT了,外加他已经60多岁、记性不是那么好了,可他依然不肯依赖现代科技,不肯用Guthook导航。跟着伍迪俩新新人类,他感到万分安全,“我也开始用网络来徒步了!”(I have started Internet Hiking!)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早晨,我却陷入了拖延症和网瘾的黑洞之中。新墨西哥的ATT信号很差,所以我之前在野外几乎无法与外界联络。现在到了科罗拉多边境,信号突然刷刷立了起来。其实每次搜不到网络的时候,我反而会长舒一口气。没有网,无法刷屏,不接问题,不聊工作,不看新闻,不无聊地刷朋友圈,自然节约下了好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真正地感知徒步本身、享受当下。有网的时候,心是乱的、脑袋是烦躁的、步伐是缓慢的,走走停停,被现代病圈禁着。步道上突然出现了几顶巨大的帐篷,还有一个工棚:又遇到了一群步道志愿者。仔细一问,才发现他们当中不仅有志愿者,更有拿了钱的林务局(US Forest Service)职工。大家应该还记得:CDT在1978年被编进国家步道系统之时,联邦没有给一分钱。但这么长的步道,是怎么修出来的呢?(好吧我承认,CDT还是基本没有自己的步道,不然我们也不会走那么多公路了。)非营利组织的游说(lobby),是一个重要的生财途径。大陆分水岭协会(CDTA) 在十几年前通过游说,将林务局下面的一部分资金据为己有,哦不,是合理利用。总之,林务局现在主持着CDT的修建;我遇到的这群员工,会用整个夏天,在卡森国家森林里帮助铺设步道。步道如何从想象变成现实?第一是“看图说话”。设计者多半是林业背景,对地形图熟悉。TA在地图上画出一条合理的路线,兼容景观、游憩、合理水源、坡度、植被等等因素。第二是“实地勘查”,把地图上的草稿,模拟行走一遍,修修改改,插上小旗子。第三是“专家审核”。步道必须要由森林学、地质学、生物学的专家团走一遍,审核过关(没有生态敏感区、濒危物种保护地带、山火和虫蛀毁坏区、合理南北坡朝向、侵蚀作用不明显、坚固地表等等一大堆考核依据),才能正式开工建造。如今我走的大陆分水岭中已经修成了步道的路段,无不是按照上述法定程序设计的。8.然而,步道的设计归设计,实际上会有一大堆意想不到的问题。设计师大叔应该没料到这一大片森林都面临着树木倒伏的杯具吧。相信我,这就是步道...别问我是怎么爬过去的,已经破了3个洞的裙子知道答案。树干上的蓝色油漆是路标。地上的各种路障很有艺术性地交错着。要真是摔在这里面,恐怕会打破我的摔仙人掌里的负伤纪录吧。从树干上步步惊心地过了河,走在湍急的河水之上,心惊胆战之余,天空洒下豆大的雨点,又转为冰雹。只能用加了防水壳的手机来拍冰雹,结果必然是现实比艺术更离奇...倒树的翻越,我这小短腿特别不吃香。不过走雪地,体重轻的人不容易陷进去倒是真的。穿着人生第一双平底的越野跑鞋Altra Lone Peak,要回答的不只是“张诺娅为何不穿高帮靴子”的问题了,而是“为啥还是平底的跑鞋?完全0落差?不是只有越野跑者之中的战斗机、圣斗士,才敢穿zero drop吗?”我既不是跑着中的战斗机,也不是徒步者中的圣斗士,所以对此Altra神鞋,对这双徒步FKT中经常见到的鞋,我还是需要慢慢学习驾驭...9.CDT徒步第39天第607.7-632.7英里,今日25英里在超过40个小时里,我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一个人控制速度,任双腿机械地向前,任大脑信马由缰。与自己交谈累了,便想想到下个补给点之后该解决的问题、该吃的美食,或是在喜马拉雅上听听王小波、三毛和冯唐,又或是听听手机里存好的中美民谣音乐。叔本华一篇关于“孤独”的文章里指出:要么孤独,要么庸俗;独处的时候,你无论是感觉精神丰腴,还是尴尬无聊,这其实都是你自身的写照。小松鼠有伴儿晨跑第驯鹿也同样高贵优雅四只牛霸占了步道,我敲登山杖、扔树枝、大吼“把路让出来”,它们也是只瞅着我,纹丝不动。如此僵持了五分钟,我向前走了几步,带头的牛大哥才决定抽身,拔腿就跑,跟班儿牛们也尾随而去。河上的“桥”。我读了读Guthook APP上先前徒步者留下的笔记,有的人说“很滑”,有的人说“没有桥,直接涉水,齐腰”。我硬着头皮,上了木头。战战兢兢走到一半,没地儿插稳登山杖。要是落水,我估计就被冲到下游了;人是不会死,可我的这些“身外之物”指不定湿的湿丢的丢。我还没成佛,对物质还有留恋,何况我的性命也取决于“睡袋是不是干的”“手机进水没”这样简单的命题...于是,我在木头上坐了下来,用屁股往前蹭了一小段。中间有树枝叉出来,可以扶手、借力,我又站了起来,步步惊心地走到对岸。10.步道上没修桥,算是步道的失败吗?实际上,修建一座桥的成本,可能已经够新墨西哥把CDT的公路全部改建成步道的成本了;对于林务局手中的税钱,如此偏远的地区,修桥简直是暴殄天物。只要涉水过河淹不死人,你们就涉水吧。实际上,美国大部分偏远的步道系统,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都一概不修桥。还记得希拉河吗?我们涉水100余次,其中乐趣,岂是走桥可以代替的?内华达山脉和风河山脉的崇山峻岭,如果有了“天堑变通途”的巨大建筑物,是不是会少了一点荒野里原生的味道呢?(我想多了,其实政府只是没钱修而已。)在遇见了4头牛之后的一个小时,我对黄黄的溪水心生怀疑。落基山脉上的水源,都不可信,因为牛无处不在,病原体就如影随形。(放心,saywer净水器能招架。)昨天在一万英尺的冰雹里,找了棵树、抱膝而坐,让豆大的雨水和冰雹打在身上。随后,又在河水(冰雪融水)泛滥的冲积平原,过草地、走沼泽,泥水飞溅。于是6点早早收工,只走了17英里。今天我发誓不这么窝囊,5点起床、6点开走,为的就是在下午雷阵雨之前,完成今天的大部分任务。天助我也:步道改道了,准确地说,是七拐八绕的四驱土路、被真正的步道取代了。昨天遇到的那帮林务局的员工,估计就是修新步道的人。新的步道貌似刚刚修好,手机地图APP和纸质地图都没有标出路线。看着Guthook APP,貌似是节省了一大段路我又目击了一次山火,而且能准确报告它的位置,可惜没有电话信号。好在山火位于一个农场附近,应该会很快被发现。美国每年夏天都有几百起森林火灾,一次长距离徒步不遇到火灾是不正常的。PCT因为山火,两年一小改道,五年一大改,因为山火烧过的区域木质脆弱、生态敏感。新增山火烧了步道,步道就得关闭一段路。对于有强迫症的purist, 步道协会会在第一时间提出改道方案,让人们能在一个夏天内把脚印从墨西哥不间断地串联到加拿大。2013年,我徒步科罗拉多步道的时候,圣胡安山脉烧着大火,据说林务局不打算灭了,“让它一直烧到冬天”。就在那年,新墨西哥的一场山火,葬送了19位消防员的性命。林务局神经紧绷,大面积关闭圣胡安的步道。好在徒步组织进行了游说、CT重开,不然我那年夏天是走不完科罗拉多小径的。也就在十几天前,我才了解到:2013年的圣胡安大火,是科州历史上最大的森林火灾。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PCT上:2014年7月底,我们到达华盛顿州时,全州已经有50多个大大小小的山火肆虐着。有些山火有复生林木之功效,林务局让它烧;有些小火灾附近没有国家私人财产地产,让它烧;只有风力大的、会危及财物、造成经济损失的大火,林务局才有资源扑灭。11.CDT的标志设计得很实用:大写的T在中间,改型成一个箭头;箭头方向指着哪里,步道就在哪里。这棵树上的两个标志,分别是给北行者和南行者看的。步道修缮不妥当,融化的雪水在步道上流成了小溪。人们不得不走在草地上面,又增加了地标侵蚀。步道在山的侧切面,容易受到山体滑坡:泥石流的毁坏。冬季徒步的时候,这种山体侧面是最危险的路段,滑坠风险最高。树木大面积倒伏。倒伏大多数是杉树和杨树。步道在设计的时候,也要研究倒伏的可能性。不过我目前还没完全明白倒伏的原因,因为在山的东、北、南面,我都见过倒伏,看来也不全是日照的问题。步道又没联通,修到了某个景区旁边。徒步者四大奢侈设施,这图中有俩样:厕所和垃圾桶。水龙头和餐桌,貌似是没钱修了。这几年慢慢地从一个只顾走路的人,从一个只有速度和脚印、完全不了解也不融合自然的人,慢慢开始对步道好奇,对步道附近的地质和生态好奇。人,已经远离自然许久。我们丧失了先民对自然的智慧,在骑马打猎生活抓鱼都要上贝爷真人秀的今天,人和自然的联结已经解体。更好的工具,并没有带给我们更优越的智慧。智人走进远古的森林,如若只能感到陌生、恐惧,这是再强大的机器也挽回不了的缺失和倒退。《天空之城》《幽灵公主》《风之谷》里,传达的就是这种人与自然联结的缺失、和缺失带来的社会失衡。好在我已经开始观察石头,研究地形图,思考:如果我来设计这条步道,会是什么样子?北坡的小树林要不要绕过、冬天积雪太多?南坡的杉树会不会倒伏?河谷的哪一侧修步道、才不会水土流失?这里的步道是修在山脊上还是林子里?要加多少的坡度、拐几道弯?希望你下次林中漫步的时候,能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各种因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步道,不一定是永远修在风景最好的地方的。12.CDT徒步第40天第632.7-651.9英里,今日19.2英里卡森国家森林Carson National Forest,坐落在新墨西哥和科罗拉多两州的边境。这里人迹罕至,最近的大城市Albuquerque 车程要3个多小时。在这个shoulder season 的时间里,林子里还有雪,路上除了CDT徒步者,空无一人。野花已经爆炸了。过雪坡、过河,湿了脚,每天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大清早把脚塞进湿冷的袜子里。过段时间,就该到鞋子会结冰、塞不进脚的地盘了。营养丰富的晚餐,补碳水、脂肪和蛋白质。雪山融水流入湖泊。前天冰雹雷阵雨之后,这两天都是好天气。其实大风、雷雨、晴天,都有助于雪的融化。爱斯基摩人生活在北方,他们的语言里,“雪”有五十多种词汇。语言真是代表了一个民族文化的思维方式。徒步者的语言里,也该有这些区分。“残雪”?“软雪”?“波浪雪”?“坑坑雪”?我想,根据雪中水和空气的比例,一定能发明出一种类似光谱的“雪谱”。这样,看着地上的波浪雪,我就能跟同伴解释这里为啥不会发生雪崩了...山脊上吹着大风,远方的圣胡安山脉越吹越近了。向南走的姑娘,告诉我州界附近有大量积雪+大量倒伏。我索性就5点扎营,明天走14英里到州界,周日早上再到补给地,毕竟周六邮局关门了,住了也是白住(这只是在给我放慢速度找借口而已)。13.CDT第41天第651.9-666.6英里,今日14.7英里昨晚的营地。帐篷是zpacks hexamid solo. 装备清单见网站zhangnuoya-walk.com.由于向南走的姑娘和我交换了情报,告诉我科州边境附近有大量积雪和树木倒伏,我心里估摸着今天早上不能在邮局关门之前寄取包裹了。好在吃的还够。不如今日慢慢走,只走到边境,明早再到公路,搭车进城。这样一来。我昨天5点就扎营了,比往常早了两三个小时;夜里狂风四起,全方位地轰击小Z帐篷,我也一宿没睡好,清晨7:30才起来。我选营地的条件不苛刻,是平地就行。但是几年来,我养成了两个习惯:1. 不在水源附近扎营。这是因为水源地多为低处,冷空气沉降;而是水源地多有植物,有湿气;三是动物(鹿、熊等)会在溪水边活动;四是水源附近的植被一般比较敏感。2. 煮完、吃完晚饭后,再走一段,再露营;让“厨房”和“卧室”隔离。我一直没有被熊光顾过营地(哪怕徒步的时候见过9只),估计多亏这个习惯。新墨西哥北部的林海雪原。这两个州交界之处,地貌植被都很相近。雪化了,步道成了泥,大家不得不往草地上踩踏,不利于“集中使用”的无痕原理。所以步道在修建时,要考虑海绵工程。14.北方的圣胡安山脉,被誉为“美国的青藏高原”。这里的步道基本都在林线以上,在海拔4000米左右。虽然不高,但雪况和海拔不一定成正比;英国1000米的山峰就有所谓的mountaineering condition.暴露在阳光下的地方化雪快,林子里化雪慢;山的南坡和西坡化雪快,北坡和东坡化雪慢。这两天的步道,已经有大量积雪挡住去路,好消息是积雪都是残雪,且坡度不大、没有滑坠的危机。坏消息是,积雪的林子里有大量树木倒伏,雪一踩空,下面树枝树干盘根交错,一不小心就会摔跤、撞树。更惨的是,林子里七拐八绕的步道要么被倒树挡住,要么埋在冰雪下面,我只能看着GPS,朝着大致方向,寻找最简单的路走。我用跑鞋划出来的下坡痕迹。身边好多朋友滑雪撞树被送急诊,我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地,只能小心翼翼。终于,回到了这一切开始的地方。科罗拉多。四年前,无知者无畏,没有大难、但也侥幸不死,走完了科罗拉多小径。我被人从迷路中搭救,在科州最高峰险些被雷劈,在芝加哥盆地差点失温...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被老司机骗上了车。这一骗,就是4年,8500公里。生命,在科罗拉多转了弯。四年后,这40天,新墨西哥的旅途如此艰难。我从来没有长过这么多水泡、生过这么多痱子、被晒得这么黑、衣服上破这么多洞、背包这么沉重、这么多次因为缺水缺盐差点晕倒...而走遍千山万水,只为走到你跟前。科罗拉多,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