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读游记时总会想,笔者的相机放下时,发生了什么呢?镜头毕竟不是眼睛,没法儿一刻不漏记录所有的故事。放下镜头,摄影师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的时候,是否才是旅行中最珍贵的体验?我有时候觉得被镜头“绑架”。精彩瞬间发生,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相机,可当镜头挡在眼睛和世界之间,多可惜阿,好不容易把自己整个肉身搬到现场来,却放块屏幕活生生隔开。顾不上看,顾不上感受,心思都在取景构图调光,脑子里已经在给朋友圈配文。尤其在踏上打工旅行的旅程后,不再是几日游的匆匆过客,而是有几百天的时间,可以在异国他乡慢慢度过——才发现奇妙的故事常发生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在青年旅社里,邻座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短短半小时内,从彼此的文化风俗聊到牵出不寻常的人生故事;满手拎着行李时,嘈杂街市中分辨出一股旋律,猛然抬头看到街头艺人在海边斜阳前,比看过的所有海报都动人,拿不到相机但一切都在眼里…… 而所有这些故事和瞬间,都在取景框外。开始会觉得可惜,“要是能拍下该多好”。后来渐渐释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我随时做好记录的准备,也就不可能全心和面前的人畅谈,或沉浸在当下的时空里。”相对于错过“记录”的机会,我更怕错过这些故事发生的“当下”本身。希望可以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多花点儿时间,不在选图修图上,而是讲述一些取景框之外的故事。图总还能修得更美,但这些独一无二的故事如果不记下就找不回来了。十多年来我一直保持记日记的习惯,写字已经成为我体验和理解世界的方式。发在这里的文字也都来自我的日记。也会有一些图,但不会很多。一点关于我: 打小homeschool,家中自学,在没有小伙伴的环境下长大。高中回到学校,后因眼睛出了些问题,休学,错过高考和大学。此后的时间里,从各种可及的渠道,用听的方式了解世界。公开课、podcast、audiobook 填满了我的生活。—— 当然 还有写字。14年新西兰打工旅行,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乡小镇。期间记下百万字的日记,但只给家人读过。一年中的所见和经历塑造了我对世界和自己的认识,然而这些奇妙都没能与人分享。17年3月来到澳洲,依旧在记日记,但这次也许把故事分享出去会更快乐~因为眼睛不大好,编辑能力有限,一些文字没有改掉日记的口吻。请别介意~3月20日▎中年云游世界的珍妮…… 说到God's plan,昨天晚上在(墨尔本)Metro YHA电梯里很偶然的和一位中年女士聊了起来。之前在公共厨房,她作为一位穿着整齐的non-teenager, non-hippie, non-backpacker,就很显眼。在挤来挤去的厨房里,言语格外礼貌和cheerful。其他年轻人也是礼貌常说“借光,抱歉”,但多是僵硬空白脸上嘴唇动动而已。顺便说一下这家Metro YHA的厨房,比墨尔本另一家Central YHA的小。之前在Central就已经觉得“乱”。而这里竟只有一个微波炉,水槽也更少。炉灶集中在中间一长条。如果是要做正餐,绝不可能摆得开每个炉灶使用者所需的所有食材和调料、锅碗瓢盆。不过本来住青旅,也是先占先用。晚来者看到已经有人在做大锅炖肉,甚至铺开了在做复杂的面点、丸子——真的难以想象在青旅做超繁琐家乡味道的强大心灵——也就自觉去煮泡面或者啃面包,不在炉子那里挤了。即便如此,在接热水泡面、等微波炉叮,和跑来回扔垃圾时,仍要说无数个“抱歉借光”。滚烫的流动的食物,总是很险的在人群间穿梭。以上扯远了,说回这位女士,珍妮。没出几句话她就说到“你的英文语音很正”。一般人们不大care,作为英语母语者的他们,也不会去想象一个人在没有语言环境下自学的体验是怎样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对此有职业敏感。我吃了简单晚餐(自觉远离炉灶)本来打算回房间,她说去屋顶天台看看,我也就跟着瞅瞅。在天台冷风中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大概比前五天我和所有人加起来的对话还多。屋顶可以从我们所处的北墨尔本区看到远处CBD的摩天大楼,但整体光线是暗的。暗光下,我看她的脸,越看越像Kim。五官、讲话的神态、声音、情感。后来我似乎已经把她当做Kim,觉得是认识了很久的人在聊天。珍妮也让自己的孩子homeschool,直到高中。最近两年她开始做英语教师,在自己的家乡Bendigo的La trobe大学读了学位,取得了教师资格证。之后就在做各种短期的教师工作,教小朋友。她自己的孩子小的时候,带着他们四处游学。现在孩子已经上了大学。但珍妮说“送他们回高中上学真是不幸的选择,学校在他们眼睛上放了blinders,牛马眼睛两侧的挡板,让他们变得狭窄。对于‘该怎样生活’的认知变得单一。…… 不过,学校教育也是必需,我还是很为他们现在的成绩骄傲。”她之所以选择当下的工作,(之前她做美容spa行业)正是为了能够去旅行。当下刚从英国工作回来,今年晚些时候去泰国越南。她对每一个国家的兴趣都浓厚真切,对于泰国越南,她想学习研究(用她的词是 "absorb")那里的手工制衣文化和工艺。我说了自己墨尔本之后的一些后续打算,她给我一些评价和建议。尽管她并未给我提供什么具体新信息,但是她说“that's a wise choice(你的选择是明智的)”时用真挚的眼神看着我。她并不清楚我有什么能力和目标,其实也无从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明智。但她的眼神是一股力量。▎自己的前路未知(10:40 PM)现在是该睡觉的时间了。虽然只是想简单梳理一下,但必然让脑袋上起发条。觉得自己近来太懒,写字梳理这种再本能不过的习惯竟然来到这里之后5天才做了2次。不写成字,无法明晰。正是“最”需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却一懒再懒。今天白天和同住Metro YHA的中国小伙伴“相认”,在多日沉默的隔餐桌相望之后。白天出去缓缓逛了一下午墨尔本大学,晚上回来看到他们坐满长长一桌子,后续还陆续加入更多人。他们晚上去了圣保罗大教堂周一的英语角(—— 之后的免费晚餐)。唱诗、免费晚餐饮料,饭后与教友聊天。我真应该去,不为晚餐,而为教堂。可我知道和这群同伴同去,只能“旁观”这群奇怪的赞美上帝的外国人。和这些比我早来四五天,却似乎并没有比我“多”完成什么事儿的小伙伴一聊,是可以找到一些平衡和安慰。收入同样是零(或者一份一次性零工如帮人搬一次家),开销却更大,对下一步同样迷茫。亦或者人家有一点出路的苗头但不愿透露,这在working holiday之中也很自然 ……一位大喇喇的山东女生比我大三岁,挺喜欢她的语气和态度。虽然同样是投简历没有回音,但和之前一些小伙伴焦头烂额负能量相比,她心大。“每次揣着简历出去打算扫街投简历,看着一个地儿好玩儿就进去了,坐着开始吃”。她来的2周,一直住在metro YHA和central两边搬。基本没有自己煮过饭——你也知道外面买饭有多贵。不过我从她那儿开心得知:超市烤鸡,我以为会很贵都没看过价格——竟然1/4只鸡才3块钱。够我吃两三顿的了。加了昂贵的人工成本竟然还如此“买得起”。和一桌“同病相怜”的首站墨尔本小伙伴坐在一起,似乎group think弱化了我的焦虑。“大家都这样,大概也不至于算多糟糕”。尽管我的下一站还是未定、钱还是只出不进……尽管一切客观状况和我“进入组织”之前毫无差别,但心理感觉就是好了那么一些。但我怕这只是麻木假象。所以赶快梳理。今早在房间“梳理”了一早上,准备下楼之前看到早上刚发的征询Airlie Beach YHA换宿邮件有了回复。马上开始cuan简历。你看我想得多美,来之前就想着“不着急赚钱,找个能贴补住宿的方式,先多和人聊聊,熟悉熟悉地面,建立与人的连接”——以至于连简历都没提前整好。整了好久,眼睛加上之前找资料各种剥削使用,疲惫不堪。中午回复给他们我的CV,到现在半天多过去,暂未有回音。当时感觉点亮了的一条路,现在又灭了一些。而回想在新西兰,感觉简单的多。① 我那时候思维更简单,脑袋想到的事为零。几乎没有“更愿意”和“不太愿意”做的事情的分别。至少在投简历的时候,脑袋里没有“被拒”、“会不会辛苦”、“是否会心力交瘁和失望”……这些念头。② 新西兰小的多,想去一个地方,分分钟也就搞定交通方式去了。还没等复杂念头冒出来再三考量最终打消计划,就已经到达了。而澳洲实在太大,就别说北上昆士兰(至少要倒三四种交通工具)了,就连去个阿德莱德都感觉好费劲。飞机各种倒车、买行李托运行李,贵。汽车贼早,窝座位上11个小时,也得倒车等等。火车一周只有2趟。AB YHA杳无音信让我开始考虑和AB相隔几千公里的阿德莱德。早上我考虑的聚光灯转向北边,阿德莱德几乎完全暗掉,几乎不懂“自己怎么之前会考虑去那里”。而现在眼神一转过去,阿德又亮了起来。我有妄念,想在一个可以找到志趣相投人的地方。这和今天下午在墨尔本大学逛有关。尽管九成以上我看到的人不过是学生,只是“上学”,并非“学术爱好者”。我蹭课的时候从背后看到在课堂上打游戏、看FB化妆视频的不稀奇。—— 但终究是一种“大家可以学习,只学习就可以”的地方。Knowledge and the pursuit of knowledge ITSELF is valued here. 当然就业前景是必定需要考虑的,学校也会帮你规划——但比如今晚蹭的一位著名钢琴家新唱片首发音乐会,尽管他们讲的术语我一窍不通,但台上台下都为着这种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服穿的「艺术」津津乐道、听得入迷。此情此景是我近日来的沙漠绿洲。梳理出一个最后行动指南了吗?并没有。但今天在墨尔本大学。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有在CBD挤,在各种过马路和电车之间焦虑的找路计算——感到只要心里能有美好,哪怕短暂,哪怕是别人的生活轨迹上溢出来的沾到我身上一点……这不就是最终 the end in itself 了吗?心里感觉好,就这一刻,就已经无所谓“距离终点有多远、算计怎么到达”,因为已经,到达了。坐在墨尔本大学Melba Hall音乐厅,一边和没文化的睡意激战,一边产生着完全反方向的感悟“我现在是在墨尔本,在澳大利亚阿!”文化(among other things)发达,大众唾手可及。连我这“身无分文”的外国路人都能像模像样坐在前排座位分杯羹。我不知道这是“这两年可以自由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惯出的毛病”,还是“我长大了点儿,更了解自己,更清楚自己要啥”,但我,看着网上北边旅游岛上那些工作(它们真会用很精致的词描绘铺床等职位/要凌晨起的小杂工“我们需要你是个欢快的morning person”),和阿德莱德这恬静的文化小城相比……真觉得有些灰暗。我明天(哦不今天,已经过了零点)要做什么呢?住宿该退的得退了,该订的得订了,还有交通。从central YHA搬到metro YHA,除去公交,我只走了1公里——带着我的大小4件行李,就已经满头黑线了。更何况去两千公里外的Airlie Beach,至少要公交+飞机/火车/汽车+轮渡……到岛上。还得取钱,哦钱~ 只出不进的钱呐~(21日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