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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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白白
欧洲大陆有多少“一定要去”的地方？也许是卢浮宫，也许是柏林墙，也许是少女峰，也许是古罗马斗兽场，也许是高迪故居…这些“景点”构成了一张又一张的团队游行程单，一篇又一篇的行程攻略。若你也和我一样厌倦了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旅行方式，那么不妨在这个夏天给自己一个奢侈放空的假期和我一起感知里维埃拉：穿上球鞋，我们走路去尼斯。
French Riviera，法属里维埃拉，在法语里叫做Côte d'Azur, 也是我们常说的蔚蓝海岸。它是法国东南部的地中海海岸线，起于意法边境，蜿蜒曲折115公里，通常将saint tropez作为终点。这里是欧洲最早的海滨度假区，18世纪末起，它就是英国上流社会热衷的冬季疗养地。19世纪中叶，蒸汽机车带来了更多的游人，其中不乏维多利亚女王和爱德华七世这样的大人物。二十世纪伊始，这里是艺术家的天堂：包括毕加索、马蒂斯、毛姆等都曾在这里生活和创作。尼斯是法属里维埃拉最大的城市，它的蔚蓝海岸机场仅次于巴黎的戴高乐和奥利，是法国第三繁忙的机场。这里还是全球最重要的海上巡游目的地，每年全球有超过50%的豪华游艇访问这里。一年300天的日照和四时盛开的鲜花足以驱赶所有的阴霾。
受够了米兰绵延的雨季，我在一个兴之所至的五月周末出发。清晨坐上晃晃悠悠的慢车西行。路过一个个寂静的山谷，车窗外有大片默默开花的槐树；路过平原，牧羊人有五匹棕色的马；路过河流，青色的河水徐徐流动。两小时后有些疲乏想要闭上眼睛，却毫无防备地就这样被一片海击中：利古里亚海就在眼前。Genoa的集装箱港口、savona的游轮港口、sanremo悬崖上的城市和深埋地下的火车站都不是我的目的地。穿过明明暗暗的隧道深深浅浅的蓝向西，再向西，直到意大利的尽头Ventimiglia，这里不是终点，是这趟旅程的起点。
在骑自行车和徒步之间选择了徒步，后来证明是正确的：最贴近海岸线的小径只有双脚可以到达。除了坐滑翔机俯瞰或帆船出海，双脚可以带我们去的风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替代。更棒的感受来源于行走本身，这是一种移动的状态，你和周围的景观建立短暂的唯一的关联。没有此地到彼处之间的空隙，所有的视觉感觉统统被填满。哦，对了，还有听觉。一路上海潮的声音，和耳机里喜欢的音乐。
火车在11点抵达。草草看了一眼谷歌地图之后，便踏上了从意大利边境小城Ventimiglia至法国尼斯的路程。只要记住一个单词mare（意大利语）-mer（法语）“海”，就足够了：热情的人们会指给去往海边的路。经过一个鲜花市场，跨过一座海边的桥，有深肤色的街头艺人用意大利语动情地唱《我的太阳》。 从via Verdi开始往山上走，行车的SP1公路有狭窄的人行道。在心中暗自叫苦，谷歌地图没有包含海拔信息，若算上爬坡，Ventimiglia到摩纳哥一段实际行走距离超过了网上给出里程，而且对体能的要求也相应地增加了。意大利境内的路段坐落着背山向海的独栋民宅。路边不知道谁家的大院子里，一对好奇的狗冲我狂吠。转过两个弯之后看到海，从高处眺望，正午的阳光下是深邃纯正的蓝。沿着corso Toscanini（托斯卡纳大道）走两公里，来到一个分岔路口：“罗马大道”靠海，“尼斯大道”上山，是意大利式的冷幽默。凭直觉走了尼斯大道，去到一个叫latte的小镇。Conad超市是补充给养的好地方。在corso Nizza（尼斯大道）尽头, 转上 SS1dir Corso Europa in Frazione Grimaldi：这里就是蔚蓝海岸地区海滨公路的起点。
SS1dir是为景色而生的一条公路，最远处离海岸不过百米，又因几米的高程让海得以在眼前展现出更丰富的色彩层次。铁路在离海岸线更近的地方，视线越过别人家的花墙到达铁轨和隧道：意大利Ventimiglia和法国之Saint tropez间行驶的蔚蓝海岸快车在平日里每小时就有一班。
从ventimilglia出发算起，边走边拍两个半小时左右到了意法边境。国境线两侧的差别很鲜明：意大利这边海拔更高，设施略显陈旧，旅游的气氛不浓，虽然有很美的景观，却鲜有常人驻足；法国边境小镇menton海拔低，绵延数公里的海滩由宽阔干净的海滨大道连接，望海的豪华公寓和各种餐厅挤满大道的另一侧，是度假圣地寻常的热闹。午后两点的太阳炽烈，虽然是五月，已经有不少游人在海边享受日光浴。女士们无论年纪与身材都穿着比基尼，蜜糖色甚至小麦色的皮肤闪烁着自信的光泽。脱掉鞋子离开公路往水边去，此时此地的“蓝”不同于印象中的任何一种。从前不明白“水色”是什么颜色，把天空蓝，海蓝，青色种种都称作“蓝”。一直到亲眼见过这一段海岸，才记住了acqua色是青、绿和蓝色微妙的平衡与混合。
若你愿意在menton海滨的白色岩石上晒太阳发呆消磨掉整个下午，又刚好有足够的预算，晚上便可以去“陆地和海洋之间的餐厅”Mirazur享用一顿难忘的法国大餐。这家餐厅几乎是蔚蓝海岸最炙手可热的新派法国菜餐厅，并于2009年荣登《餐厅》杂志全球Top50的第三十五位。餐厅坐落在一栋三十年代依山而建的房子里，天气晴朗的时候，从露台可以看到壮丽的地中海和远处的摩纳哥城。它还有一个小花园，有机种植的香草、鳄梨、柑橘属植物成为厨房最新鲜的材料来源。主厨Mauro擅于烹饪海鲜，也喜欢用植物和花进行厨艺创作。餐厅菜单从平日29欧的午餐到105欧的厨师之选全餐，提供不同的选择。
一心想着去摩纳哥看日落兼囊中羞涩的我并没有在menton停留。这一段海岸线有6公里，不停不歇地走也花掉了一个多小时。然而这也只是今日徒步旅程的热身：永生难忘的海滨hiking小径从Cap Martin（卡普马丹）启程。
卡普马丹角是一个小小的半岛，一条精心维护的hiking径紧紧贴合着海岸线，从这里延伸到摩纳哥以西。无需地图，海会指引你方向。走过温斯顿丘吉尔街，在海角的顶端车行道到了尽头。一个木牌写着方向和大致步行时间：沿着这条碎石铺成的两人宽小路到摩纳哥大约需要两小时。这两小时几乎浓缩里维埃拉的精华：巨大嶙峋的礁石，层次丰富的海，远眺蒙特卡洛的最佳位置；安静的有树荫的小径，斑斓的光，无人打扰的寂静时刻。甚至还有一段悬崖，栈桥从海平面上方十几米通过，脚下的海水在斜阳下泛起星星点点的光，白色的浪花拍打黑的礁石，是让人心悸的美。
从小径入口沿着海岸线走两公里，就来到这座栈桥。头顶是火车道，眼前是地中海，远处逆光中的蒙特卡洛看得并不十分真切，更像是一座海市蜃楼。身边有带着大狗穿着紧身运动服身材匀称的资深帅哥跑过，留下善意的微笑。我略微畏高，只得慢慢走，却也忍不住俯身张望那些清晰又温柔的潮声传来的方向。栈桥的尽头，不知道哪个浪漫的工人把蓝色的马赛克嵌进了水泥矮墙，是那句让人砰然心动的“Je t’aime”。天光渐长的五月里下午五点还正是明媚的时刻。路过一片树荫下的空地停下来休息，才发现是别人家的屋顶：里维埃拉的美，正因着它是山与海的结合。
黄昏时分走近摩纳哥。与想象中的异域风情不同，这里充斥着高楼，游艇，豪车，一副繁饶的景象。这是一个穆斯林国家，却有着传统穆斯林世界里难以企及的各种诱惑。本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晚，却在高企的物价面前败下阵来。临近F1赛季，传统的赛道两旁已经筑起围栏，港口区的终点搭起高高的看台。走在蒙特卡洛仿佛有回到香港的错觉，却又少了一些市井的气息：这里的繁华更纯粹：海岸俱乐部的露天停车场停满名贵的跑车，每一座酒店都像是一座宫殿。海滨大道上悠闲的人群来自法国、来自意大利、来自遥远的北方甚至更遥远的中东。林立栉比的名牌店，挤满游艇的港口：即便没有去过拉斯维加斯也在这里嗅足纸醉金迷的味道。
离开城市，往更高处走去，古老的炮台俯瞰整个港口。想象着夜晚灯火升起的时刻，回望山城蒙特卡洛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隐秘低调的富豪们把家安在海上，蒙特卡洛港于是成为了世界顶级私人游艇的“停车场”。远远看见Lady Maura，一位沙特富商当年以他妻子命名的游艇：1990年它首航时是世界第九大私人游艇。如今Maura女士已经不再是他的太太，但游艇的名字留了下来，同时留给世人的还有关于财富和爱情的无限遐想。
夜色覆盖之前乘火车离开。蒙特卡洛主火车站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只有两个方向：Ventimiglia或者尼斯，频繁的班次一直开到深夜里去。坐下来的时候感觉疲惫，靠着窗户睡了过去。依稀感觉停留了几个小站，半个钟头就到了尼斯。
下火车才感觉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尼斯有恰到好处的混杂。游客穿着人字拖三三两两走过，挤满人的小酒吧是本地人才知道的好去处。亚洲风味、墨西哥风味和土耳其风味的快餐厅灯光明亮，服装店早早地贴上了打折的大海报。穿过耳边听不懂的法语，顺着无数个好心人指的乱七八糟的方向找到了老佛爷商店。预定的青年旅馆在老佛爷背后的巷子里，前台的女孩子非常热情，讲标准的英语。这是一个周五，旅馆自家的小酒吧在开海滩派对，女孩子们穿着比基尼端一杯酒高声谈笑，是海滨度假胜地常见的景象。
清晨五点被闹钟叫醒，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天空还是深蓝色的，向500米外的海滨走去，湿润的空气透着凉意。海滨长廊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带着大狗撒欢，年轻的情侣披着晨露从远处走来。我拎着鞋子向浪花里走去，海水是冰凉的。天地间一片寂静，脑海中反复涌动的是潮水的声音。地平线的尽头是青色，高一点的地方微微泛着粉红。看天空一点点变亮，心中疑惑。猛然回头，发现金色的阳光已经越过身后那座山洒向海面了。太阳总是从东边升起，我一直望着南方，怎么能看到第一缕霞光呢？哑然失笑。就当看一场缓慢的默片，记得这从黑夜里寻迹而来的碧波青潮。（海上日出在尼斯是看不到的…）
今天的行程是从尼斯坐100路公车去蒙特卡洛，再从蒙特卡洛走回尼斯。蔚蓝海岸的交通是传奇的立体：公路，铁路和徒步小路在不同的海拔上，又偶尔交错。火车道经过很多隧道，公路盘旋至山顶，徒步小路则是和海岸线零距离的接触。贪心如我，想要把三种不同视角的风光都看过。从海边穿过旧城的鲜花市场，走到Paillon小公园，开往郊区的公车大多从这里出发。100路往返于尼斯和menton之间，一些路段从高处俯瞰地中海，又一些穿过隧道和急弯，像是惊险电影里的场景。周末的早晨交通并不繁忙，加之对于私家车来说有更快捷平直的高速公路可以走，100路通常只为沿途小镇的居民准备。2欧的票价比火车更平易近人，于是满满一车人热热闹闹挤在一处。司机兼任售票员，时不时与熟悉的乘客打招呼。站在司机旁边的位置，巨大透亮的挡风玻璃提供绝佳的视野。司机踩油门毫不留情，颇有赛道风范。后来翻到赛车游戏的地图，原来真的有这一段。
从蒙特卡洛走回尼斯是前一天未完的旅程。依旧是海边的hiking小径，连接起几个低调的小海滩。摩纳哥的Mala海滩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它只有百余米阔，藏在悬崖下，寂静而隐秘，只有hiking小径和一条从山上下来的路可以到达。有家庭驾着帆船到这里，抛锚在小海弯中，再借着皮划艇到岸边晒太阳。三家露天餐厅风格简约，午后也兼酒吧，是摩纳哥时尚名流聚会的场所。Mala海滩再向西就是法国，海滨的人行道和车行道时有交错重叠。你可以像我一样用整个上午从摩纳哥走到Beaulieu-sur-mer，若觉得累，这一段路最多一个小时的脚程就能够遇见一座火车站。更美的一段在Saint-Jean-Cap-Ferrat，距离摩纳哥15公里，尼斯10公里。这延伸进地中海的狭长半岛提供绝佳的海上视角，在晴朗的日子整个法属里维埃拉地区一览无遗展现在眼前。
然而让我绕很多路走到Saint-Jean-Cap-Ferrat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里有法属里维埃拉最美也是唯一向公众开放的花园别墅Villa Ephrussi，和它的所有者传奇财富家族Rothschild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