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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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末梢和神经
路线及时间安排2015年11月30日—12月26日北京—莫斯科—摩尔曼斯克—洛沃泽罗—圣彼得堡—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莫斯科—上海前言我曾像大多数初次探访极光区、梦想与女神相会,以及那些依山水而生,对天地神灵敬畏崇高的人儿们一样,手握机票颤抖在莫斯科机场里。曾坐在破旧的长条椅上,叹一口勇气之气,和拉普兰人碰着杯中的伏特加。也曾在白雪皑皑的苏兹达尔小镇,起个大早感受空无一人的明净村庄。还曾站在普希金故居前,呆立看着鸭子划过莫伊卡河留下的道道波纹。也不是刻意在追求所谓间隔年,夏天从印度回来之后用几个月的时间忙着自己的事情,直到初冬时节又决定出发了。一定是某种力量让我用这辞职后的一年时间获得了比之前数年更多的东西,用这一年感受到了印度的极度热情和俄罗斯的极度冷漠,无意间体会了两种极端,是否会有人生剧本一说,谁知道。十二月底回国之后匆匆忙忙交了杂志社的稿子和照片,两周之后才有空坐下来写这篇游记,却又开始无限怀念在俄罗斯的日子,这二十多天就像喝一杯纯正甘冽的伏特加,说不出具体的感觉,闻着酒香忍不住举杯,喝下去又有点儿辣。有约束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还是忍不住要写这个观点,相比半年之前的那趟旅行,或许现在就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还说那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哪怕不曾掌握有关这个国家的历史和基本概况,那也可以抽些时间看看爱森斯坦的老电影,或者读两本契科夫的书,又或者听两段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这都比拍完大腿说走就走强得多,我曾遇到过不知道普希金是谁以及彼得堡曾是旧都的国外游客,这挺让人费解。我在最后住在莫斯科的几天时间里,经常在青旅跟一个法国哥们聊天,有天说到各自在做的事情,他说他目前是自由职业,周游各国对一些他认为有意思的当地人做采访,回国后把视频和文字卖给网站和电视台,而在我阐述完自己做的事情之后,我俩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too difficult”,看似自由,但并不是真正的自由。有别于在印度的往返机票,从莫斯科回程的票根也只是临走前几天才拿到,哪天回程也是踌躇了好久,虽然也仅仅只是体现在日历那几个不同数字上。对于旅行的意义众说纷纭,我自己认为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在路上,在过程,在过程中解决一件件棘手的事情,在过程中了解自己的能力,就像很多人选择花上数天时间经历西伯利亚大铁路,从北京坐火车前往莫斯科,这一路上看到的风景经历的事情想必终身难忘,最精彩的章节已经变成记忆,至于最终抵达莫斯科,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让记忆回到小时候在这里说的小时候并不是我的小时候,我小时候印象深刻的不是列宁,而是赖宁。想必爷爷奶奶辈或父母辈都有到俄罗斯看看的愿望,虽然他们嘴里还说着苏联和彼得堡,从小就看大人穿着列宁装,买苏联花布,看着上到国家下到集体公社表彰着各个领域获得杰出贡献的人们,把先进模范人物当做人生追逐目标,听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车》、《喀秋莎》,以及大喇叭里传来的各种浑厚有力振奋人心的声音,看着《战舰波将金号》、《夏伯阳》、《卓娅》、《雁南飞》,读着普希金、屠格涅夫、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有学校工厂随处表演着列宁与瓦西里的桥段……以及到后来一五期间建起的国营大工厂,模仿赫鲁晓夫时期的厚重水泥建筑,苏联的一切都在侵染着他们,而这种青年时期产生的情节却会伴随一生。我曾不止一次在红场上看见中国面孔的老先生和老阿姨,绷直站在列宁墓前拍照留念,想必这感觉就像当年坐着火车去北京,去看毛主席,迟暮之年的他们放眼望去,都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只是这时已惘然。莫斯科——她似乎冷若冰霜莫斯科,巨大、美丽、厚重、纷繁复杂、不可思议。当我踏入谢列梅捷沃机场(SVO),摸索着满是俄文的指示牌乘坐机场快线及地铁到达市区时,便已领教些许。在机场的MTS通信商店里买了张手机卡,大约500卢布的价格,由于提前换好卢布,也算省去一些机场低汇率换钱的麻烦,起初电话卡的信号不会很好,网络功能不能立刻生效,好在机场快线Aeroexpress在地面和天花板上都有英文指示,售票柜台贴有英文价格表,单程票470卢布约47人民币,40分钟左右抵达快线终点站白俄罗斯火车站.没有英文、没几个会说英文的人,单这上述两点就已经增加了不少旅行的难度,但却是另一种深刻体验。Aeroexpress列车崭新至极,有点像国内高铁,我焦急等待的手机信号却依然没有到来,也多亏了身旁坐着两位年轻的当地姑娘,更幸运的是英文还算流利,其中一位拿着手机里的莫斯科地铁图给我指着特维尔大街的位置,告诉我怎样从白俄罗斯站换乘抵达斯摩棱斯克站,但满是俄文的名称对我来说看了也白看,根本不会有任何印象,只能下车之后跟着她们进入地铁站,怎么买票,怎么换乘,一切都依靠两位姑娘完成。突然感觉在俄罗斯自由行的困难度比想象中大得多。似乎天气在对我开着玩笑,在我身处莫斯科的十余日里,阴雨连绵,缺少阳光,加之些许积雪,以及人们大多数的深色冬衣,使得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灰白色。但这种基调似乎吻合着这座城市的性格,阴郁、深沉、冷漠却又多情,它本就不该是欢乐的,却别有一番滋味。可以说从绘画到雕刻、从普希金到柴可夫斯基,俄罗斯的文学和艺术始终保持着悲剧的一致性,黑暗、悲怆、压迫、反抗一定是各个领域的主基调,这跟民族性格及国家历史都有关系,历经蒙古人屠城,也经历过沙皇的压迫,点点滴滴也都化作不甘屈服的意志品质深深刻在俄罗斯人心中。作为俄罗斯的首都,这座城市由精美古老的建筑和教堂过度到周边厚重的水泥建筑,而莫斯科河就像女人温柔的臂膀弯弯曲曲穿城而过,将城市的一切揽入怀中,刚柔并济,张弛有度。城市建设秉承了俄罗斯人对“环”的热衷,以克里姆林宫为中心点向四周呈放射状,红场和克里姆林宫处于城市最内环的“大道环线”,这也是权利和地理上的中心,红场上有俄罗斯公路的零起点,克里姆林宫更是整个国家的权威和象征,而整个建筑群所涵盖的历史与文化,更是一座无价宝库;向外辐射的第二个环线是环绕整个老城区的“花园环线”,主要景点都集中在这个范围内,有人说花园环线标志着城市中心区域的结束,环线内聚集着当代莫斯科的精英人才、时尚艺术、当代科技,大小餐馆林立,古朴与典雅的街区,而环线以外则是高大厚重的水泥建筑,浓烟滚滚的工厂,辛苦的劳动者和外来务工者,环线成为一条无形的分割线,分割着高贵与低贱、财富与贫穷、奢华与卑微;在三环以外活动的游客会很少,再向外便是最外环,将整座城市囊括在此。“莫斯科……对俄国人心来说,多少东西在这声呼唤里,得到反响,并交融成一体!”,正如诗人普希金在《叶甫盖尼·奥涅金》中这样的描述。就像大多数游客一样,我选择在第二天前往克里姆林宫,亚历山大花园的售票处在这个早晨格外安静,也忘记了一共几个售票窗口,跟大妈连英语带手比划表达了我要进园和武器库门票,还好她递了两张票给我,毕竟是权力中心,安检过程还是繁琐和严格,当我踏过三一大门那一刹那,脑袋里不止一次告诉自己,现在我身处的就是莫斯科乃至整个俄罗斯的心脏,现在已然没有统治者雷霆万钧的发号施令,所代替的却是格外宁静的空气和环境。“克里姆林”本意为防御型要塞,也就是城堡,在冷兵器时代通常作为防御建筑使用,走进最近的圣母升天大教堂,里面五颜六色的壁画实在引人注目,而圣像《怒目而视的救世主》已有六百多年历史。教堂的对面依次是伊凡大帝钟楼、沙皇炮与沙皇钟、天使长大教堂和圣母领报大教堂,有意思的是,巨大无比的沙皇钟曾经在大火中从钟楼上掉了下来,工匠们把这个庞然大物的碎片重新铸造了一口新钟,然而冷却时的失误直接导致一块11吨重的碎片掉了下来,钟则变成了哑钟;沙皇炮同样巨大无比,这符合沙俄时期的产物风格,可惜没有合适的炮弹供给,炮则变成了哑炮。克里姆林宫建筑群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当属军械库了,从镶钻宝座到黄金皇冠,从皇后曾经做过的巨大马车到精致的金银器皿,从女王加冕的礼物到王子的盔甲,馆藏物品尽显沙皇统治时期宫中的奢靡气息,却又想起普希金的那句“沉思的歌者却在凝视,一个暴君的荒芜的遗迹,一个久已弃置的宫殿,在雾色里狰狞地安息。”就像在整个俄罗斯看到的行人一样,当我走出克里姆林宫到达亚历山大花园附近,路旁的行人大部分衣着灰暗,戴着帽子,双手放在口袋里,快步朝前走着,也许是太冷,也许是赶时间,有时候一条街上安静地只能听见脚步的声音,同行的人们之间没有交谈,阴沉、压抑,这样一来最苦恼的应该是我,因为相机快门声甚至大过脚步声。当我踩在鹅卵石铺成的红场上,面对着克里姆林宫东北面红色的砖墙,脑海里会隐约想象着伊凡大帝挥舞着手杖,击退来势凶猛的蒙古大军,战后请来意大利工匠和泥瓦匠修建克里姆林宫,潇洒地庆祝战争胜利;克里姆林宫坚固的墙壁在法军猛烈攻击下仍然巍然屹立,任凭身后整座莫斯科城淹没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殆尽,火海却映红了拿破仑无奈的面庞;沙皇温顺地屈服在彼得堡工人政权面前,布尔什维克将红色旗帜插上塔顶;旗帜振奋着远方的红军战士,朱可夫将军号令反攻,一举击溃纳粹法西斯的闪电行动,只留下希特勒仓皇而逃的背影;叶利钦站在坦克上,怒目圆睁地挑衅着克格勃狙击手,枪声未向,却带来了一个新的俄罗斯政权;不远处的普京威严地检阅着俄罗斯现代化军队,军人们将广场踏得震耳欲聋,不时提醒着我们,那场胜仗,已愈七十载……听着钟楼清脆的整点报时声,我快步走向北门的无名烈士墓,每个整点都会有士兵换岗,一般提前十分钟,大批游客就会聚集在墓前等待换岗的士兵,它建于1967年胜利节前夜,墓前的长明火一直燃烧到现在,纪念着所有在二战中为国捐躯的战士,而墓碑上镌刻着这样的文字:“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壮举永垂不朽”,连同十二个英雄城市的刻字一起,庄严、肃穆、打动人心,而总有一束鲜花摆放在长明火前。我住在莫斯科的十几天里曾多次来到红场和无名烈士墓,但每天的收获基本都大同小异,除了看到不同游客外也就是不同岗位的士兵,墓前的亚历山大花园似乎更有一番特殊含义,本地人多数会选择在这里溜达,不论午间还是黄昏,克里姆林宫外的护城河紧紧包裹着这个宁静的公园,坐在长条椅上偶尔浮想联翩,玛格丽特和仆从的相会似乎就在身旁。每次走过亚历山大一世的雕像似乎都能隐隐听见沙场的喧嚣,当年率军抵抗拿破仑的侵略,被欧洲各国和俄罗斯人民尊为神圣王、欧洲的救世主。由于临近圣诞节和新年,俄罗斯历史最悠久的古姆百货公司在红场中央搭建了一个活动区域,由一个巨大的滑冰场、售卖纪念品的木质小屋、以及一个个别致的当地特色小吃摊组成,在当中及外围都精心布置了具有圣诞气氛的装饰物,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夸张的礼物挂饰,一连串贺卡及灯光也挂满了活动区域的外围木栅,溜冰场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配合着冰刀划过冰面的滋滋声响,冬天已来临。夜色下的古姆百货公司会格外好看,金黄色的灯光铺满了整栋建筑的所有外墙,无论在外面欣赏还是在里面徘徊,与其说它是个商场,不如说其是宫殿,富丽堂皇,大气非凡,始建于十九世纪的这栋建筑处处体现着俄式风格,玻璃天顶,三条长廊中间都有巨大石柱隔开,尤其到了新年之际,摆满了各种装饰物,挂满彩灯和节日礼物的巨大圣诞树更是夺人眼球。最初的古姆百货完全就是俄罗斯经济衰落的象征,匮乏的商品和百无聊赖的售货员,但现在的商场又是另一番景象,奢侈品商店林立,各种电子产品体验店也是规模宏大,我曾经迷失在一个“历史文化厕所”里,看厕所的不再是织毛衣的大妈,而变成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150卢布,这基本上是我这辈子上过最贵的厕所,不过里面的装修和设施还真的可以说道说道,最起码比我的房间要好。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古姆百货我只能买得起一楼50卢布的冰淇淋,而且每次走到红场我都要进去买一个。广场最南端的圣瓦西里大教堂曾无数次出现在各种有关俄罗斯的信息中,作为又一个地标型建筑,它那五彩斑斓的色彩以及眼花缭乱的形状,一定使得无数游客猝不及防,而内部的设计及建设也算得上俄国木建风格的巅峰,湿壁画就在教堂入口处,圆顶的内部绘有东正教耶稣的画像,若站在正中心抬头观望,加之圆形结构的效果,会有一种强烈的“包围”感,似乎头顶就有神灵庇佑,这感受绝非平行视角可以比拟的。我选择在平安夜这天进入教堂,本想着会有什么活动,但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晚,属于最后一批最后一个离开教堂的人,门前广场上还意外碰到住在同一个青旅的巴西人,就在我俩友好击掌的一刹那,身后的红场钟楼也恰巧敲响了下午四点的报时声,我还剩一个小时参观教堂,快速购买门票,以及过安检处熟练地掏出所有物品。对教堂内最感兴趣的还是头顶处圆顶建筑的画像,某一个圆顶内部绘有六面圣像,现代技术将灯光打向其中一面,其余五面呈黑暗状态,每隔大约10秒钟灯光更换一面墙壁,我就这样随着灯光的方向抬着头张着嘴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有其他游客进入,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有点不妥;另一个圆顶房间里只有一个巨大的东正教十字架,周围被五颜六色的图案雕琢着,还好这里的灯光不会移动,我也好呆立站在十字架下面,我对基督教的知识有限,所以很难看懂那些圣像和湿壁画,更别提眼前的十字架为何和基督教十字架不同了,但正在我仔细琢磨其构造时,突然眼前一黑,大妈把灯关了,走过来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并义正言辞地说了句“Close”,说实话她的动作和奥特曼别无二致,也实在让我哭笑不得,不得已转身离去。我很少选择在饭馆里吃饭,一来物价较高,二来实在吃不惯西餐,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北方的我来说,西餐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规矩,真的不如一碗刀削面来的实在。毫无生气的新阿尔巴特大街上有一家兼备看球和酒吧于一身的餐厅,满是俄文的菜单看了一眼就置于一旁,对服务员要求一份英文菜单,结果来了一个会说英语的男人,也好,一个汉堡外加一大杯啤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昏昏入睡。漫步在莫斯科街头,挂着简介牌匾的名人故居隐藏在大大小小的古老街道上,普希金、门捷列夫、陀斯妥耶夫斯基、高尔基、列宁等等,匆匆而行的现代人在不经意间感受到深刻的理性:俄罗斯各时代的精英正是使莫斯科生生不息,魅力永存的源泉。正如伟大的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所言:“ 莫斯科不是上千座大城市中的普通一员,不是冰冷无语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对称长街。莫斯科有自己的灵魂,有自己的生命。”每座城市最远离喧嚣的地方,恰恰就是这座城市最温柔的地方,扎莫斯克沃列奇区就完全吻合着这一观点,这里位于莫斯科河南岸,与红场隔河相望,狭窄的Vodootvodny canal运河流淌过整个区域的北部,由巧克力工厂摇身一变成为艺术街区的“红色十月”就坐落在这两条河流中间岛屿的尾部,岛屿向南辐射三公里范围内,就是我个人认为最适宜步行的地方,这里没有吵闹的纪念品市场,没有警车追逐可疑车辆的宽阔八车道,也没有厚重墙壁围绕起来的军事要塞,更没有人流密集噪声不断的交通枢纽,有的只是一条条安静的羊肠小道,河岸边湿嗒嗒的水泥板路,成群鸽子聚集的小广场,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东正教堂,年代久远的古老低矮建筑,铺满落叶杂草的破旧庭院,三两个年轻人骑车慢行,一切的一切共同构成了一幅典型的19世纪莫斯科城市景象,让人感觉到正漫步穿行在城市的纪念册里。大名鼎鼎的巧克力工厂和特列季亚科夫画廊是这个区域的点睛之笔,前者摇身一变成为莫斯科当代艺术的脉搏,并更名为“红色十月”,后者则在时光的打磨中越发富有味道。在红色砖墙的巧克力工厂建筑群里,一座座小建筑藏着各种各样的咖啡馆、艺术展、酒吧、精品店和俱乐部,外墙上则喷绘着五颜六色的涂鸦,许多钢架构的扶梯连接着这些小建筑,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这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建筑与设计学院、波别达画廊和卢米埃兄弟摄影中心。特列季亚科夫画廊非常容易寻找,多数馆藏品都出自其一人之力购得,这位19世纪俄国富商的雕像就伫立在院子正前方,身后的博物馆主楼则是典型的莫斯科新艺术风格的杰出作品。画廊和其他博物馆相同,设有存包和存衣处,馆内的暖气足以让人感觉舒适,馆内分为三层,在这所庞大的建筑内,所有展品和62个大妈分散在62个标有编号的房间内,房间之间可以按顺序进入,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克拉姆斯柯依所作的《无名女郎》,画家以现实主义思想,古典造型手法塑造了一位19世纪俄国新时代女性的完美形象,克拉姆斯柯依创作的这幅肖像,与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是同一时期,因此有人说他画的这位无名女郎就是安娜·卡列尼娜,也有人说她是位莫斯科大剧院里的演员,其精神气质确实能够打动所有观众,但“无名女郎”究竟是谁,至今仍然是个谜。在画廊里曾不止一次看到成群的小学生,由老师带领着他们参观,应该是政府鼓励的一些教学活动,他们会在一些名画前驻足,席地而坐,老师们则慢条斯理地传授知识,与看着书本上的黑白图片相比,哪一种教学方式更佳自有答案。或许是从小就侵染在艺术角落的缘故,俄罗斯人生性酷爱艺术,尤其是年轻姑娘,骨子里似乎就散发着艺术气息,无论打扮还是谈吐,也难怪在俄罗斯的总体感觉就是年轻姑娘的英语程度和综合素质普遍高于男人,以及毛妹比警察靠谱……两只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我和伊万各叹一口勇气之气,虽然杯中透明液体仅占杯子的十分之一,但这是冰冻后的伏特加,略显粘稠的冰凉液体顺身体安静流淌到胃里,而胃里却似万马奔腾呼之欲出,电子工程师伊万来自叶卡捷琳娜周边,出差来到莫斯科,从每天晚上他的晚饭可以看出这人偏爱蔬菜沙拉,我们在青旅共用一个厨房,虽然我也仅仅只是从超市买回来点熟食加热而已,伊万每天都友好地对我讲着有关俄罗斯的一切一切,每天也都分享着我从超市买来的伏特加,从他这里我学到了第一个俄语单词,“dosta(干杯)”。似乎所有初次来到莫斯科的游人都会选择在阿尔巴特大街走上一遭,而阿尔巴特似乎又是许多文学家艺术家的灵感源泉,正如红极一时的莫斯科游吟诗人布拉特·奥库贾瓦所言:“阿尔巴特,我的阿尔巴特,你是我的事业,你是我的幸福与不幸”。果戈理、梅尔尼科夫和普希金也都在这条大街上打下过烙印,肖像画家们聚集在街头巷尾,身边摆满了自己的作品,另一端的吉他手和鼓手坐在路灯下为穿行而过的行人们卖力地表演着,这样的景象使人们不得不将思绪又重新拨回到记忆里,不曾忘记那些老一辈的游吟诗人、街头艺人、画家和诗人在阿尔巴特留下的影子,就像不曾忘记曾经烧毁果戈理《死魂灵》手稿的那盏壁炉。在我到达老阿尔巴特大街的时候天色已晚,肖像画家们依然像白天一样坐在自己的作品中央,偶尔起身活动,只是白天见证惨淡生意的手中报纸不见踪影,有一家店面用中文写着大字“保证天然波罗的海琥珀蜜蜡”,顿时失去进店逛逛的兴趣;非洲雇佣者扮演玩偶在这冬夜里辛苦地派发餐馆传单,口中操着和我俄语发音水平一样的日语对我讲着什么;一位戴着墨镜的弹唱者在这黑夜的路灯下卖力表演,所以我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盲人还是装酷,不过弹唱实力实在过硬,硬硬的俄语摇滚乐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排成扇形,我在正当中,颇有一种弹弓将要发射的感觉,似乎和地理位置有关,在我浅薄的音乐知识里,北欧及俄罗斯这类寒冷地区更容易激发音乐者狂放的音乐细胞,需要用硬派表现力表达内心情感,淡淡的民谣吟唱听不了一个开头,转眼就会变成狂嘶怒吼;一个哥们儿站在斜顶的房顶上,淡定地用铲子清理积雪,俄罗斯人的战斗特性似乎体现在方方面面,手中的一切都是武器,配合嘴里的念念叨叨,一板一眼地对付着面前的假想敌,哪怕只是屋顶的积雪;大街上不少礼品店都不可避免地出售着俄罗斯最有代表性的套娃,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套娃价格应该是整个莫斯科最贵的,有些套娃图案粗糙地连我都可以画得出来,却也依然价格不菲;街中心有一座剧院,我路过的时候恰巧是进场之前,就像对俄罗斯中老年人以及名门望族的基本印象一样,男人们穿着黑色板正西装大衣,头戴黑色帽子,手中拎着同样黑色的皮质公文包,笔直站着抽烟卷,女人们则用貂皮大衣裹身,长靴及膝,手套过肘(我不知道这叫什么),同样笔直站着抽烟卷。大街的最西边连同着斯摩棱斯克地铁站,站边有我最喜爱的一家超市,东西普遍不贵,以至于在我第二次返回莫斯科住在另一端的巴斯曼区时,也要坐地铁来买必需品,俄罗斯超市有个普遍特性,越大的超市越便宜,都有出售各类熟食,晚上十点之后禁售酒类,买烟买酒都要出示护照,以此证明年满十八周岁。当权者大手一挥,一座座艺术殿堂以地铁站的形式构成了这座城市的地下宝库,可能在每个国家的主要城市都会有几个设计美观、别具一格的地铁站,但像莫斯科这样集中体现的却是绝无仅有,早期顺应军事需要,莫斯科的地铁站兼备防空洞功能,为防止突如其来的空袭,地铁站修建地非常深,以至于乘坐扶梯到达站内的时间足以在地铁上抵达下一站,但地铁站内呈现出的美学效果足以使人将那段漫长的“扶梯穿梭”抛之脑后。3号线的革命广场站尤为突出,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里那些肌肉发达的侧坐先知们仿佛来到莫斯科,化身为踌躇满志的游击队员、学生、运动员及广大无产阶级,以一个个青铜雕像的形式整齐分布在站台两侧,而边防军人雕像身下的军犬鼻子已经被过路的莫斯科市民摸得闪闪发光。除了革命广场站之外,还有其他几个著名地铁站代表着莫斯科地铁的艺术美学,如马赛克镶嵌画讲述俄乌两族人民友谊的5号线基辅站,闪耀金光构成的5号线共青团站,乌釉陶瓷制成战士雕像的5号线塔干卡站,一个个穹顶结构仿佛置身教堂的2号线马雅可夫斯基站,以及阿尔巴特站、斯摩棱斯克站、陀思妥耶夫斯基站等等,都值得花上半天的时间挨个探索、细细品味。我在某天下午前往国人口中的“一只蚂蚁”市场,沿途在每一个地铁站都下车走走,和市中心的那些著名车站一样,位于东北方这些较偏远的地铁站同样艺术感十足,在Izmaylovskaya站下车,步行400米就能够到达伊斯马伊洛沃市场,这个曾经欧洲最大的零售批发市场也依稀能够在刚刚踏入之时感受到当年俄国经济的繁荣景象,不过莫斯科的高物价也都充分体现在市场从大到小的货物上,木制货架整齐分布在道路两侧,每个货摊都有同样的大小,摊贩出售着设计独特的或典型俄罗斯风味的纪念品及生活用品,套娃、特色木制工艺品、亚麻制品、皮草、蒙古衣物等,会说多国语言的店家虽然能够给购物者提供方便,但一定会或多或少将语言的价值体现在物品售价上;有位店家就像我表示他的套娃如果拿到阿尔巴特,必定卖得出三倍的价格。虽然货物整体质量良莠不齐,但是在市场上淘宝却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我曾见到过用蹩脚中文和游客讨价还价的小贩,也见到过英语流利的卖主叫卖着自家宝贝,还曾见过手拿两沓五十万卢布大肆购买琥珀和蜜蜡的东亚面孔,这些画面虽谈不上精彩,但也绝对不会乏善可陈,既然来到市场,就全身心投入到淘宝的过程,蒙古人卖的骆驼绒袜子结实暖和,中亚人出售的木制生活用品美观实用,想必这也是另一种收获吧。我也曾乘坐地铁穿越小半个莫斯科城,踏过泥泞的小路来到基辅火车站附近的Dorogomilovsky市场,一睹当地农贸市场的风采,出乎意料的是既然身为农贸市场,司空见惯的脏乱差在这里却不见丝毫踪影,瓜果蔬菜区和生鲜区分门别类,中亚及高加索面孔为多数的菜农把蔬菜码得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新鲜水果也不时撩拨味蕾。在莫斯科生活的这些日子里,深有感触到果蔬的高昂价格,如果有力气,从这里买上一些带回去,自然是一种节省开支的好方法。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我成功地在雅罗斯拉夫尔车站的俄语自动售票机上买到一张前往谢尔吉耶夫的郊区火车票,郊区火车站一般藏在火车站的旁边,有几条线路开往距离莫斯科较近的城镇,谢尔吉耶夫镇也是整个金环最适合当天往返的地方,车票单程152卢布,算得上便宜,但车速实在慢得要命,有点复古感的列车停靠在每一个小车站上,不到一百公里路程开了接近两个小时,上车随便寻找空位,卖艺者会在每一节车厢吹拉弹唱,兜售千奇百怪货品的小贩繁忙穿梭,相对的长条靠背座椅中间没有桌子,但脚下会有暖气出风口,窗外大雪纷飞,窗内四季如春。仅靠步行就可以走遍整个小镇,似乎也本就没有公交车穿行在这个里,圣塞尔吉乌斯三一修道院应该就是这里的唯一景点,从火车站步行大约二十分钟,就可以看到这个美丽建筑。修道院的白色外墙在白雪的映衬下一点不落下风,院外公园里的长条椅上偶尔会坐着走累的信徒,成群的鸽子在门口的小广场上觅食。厚重的大门有些年头,院内前方有一片墓地,墓碑旁放有正在燃烧的烛灯,信徒们进进出出的三一教堂是整个修道院的核心,鲜艳的洋葱头符合着东正教堂的风格。我不信教,但也不是极端的无神论者。围着整个修道院漫步两圈,形形色色的信徒们、神职人员、安静的气氛以及唱经的声音充斥着所有感官,宗教的神圣力量在这一刻会有些放大,教堂内部我没有进入,不愿一探究竟,只能做到不去打扰。整个镇上最有名的饭店位于修道院对面,Art Café San Marino的招牌醒目至极,艺术品、绘画和书籍装饰了整个餐厅内部,古老的灯饰、犍陀罗图案的地毯、精美的餐桌餐具给我空前的震撼感,哪怕放在莫斯科也应该属于一家别具一格的餐厅。这里的菜单印有英文翻译和图片参照,低廉的价格、放着柳拜乐队的歌曲,以及鞑靼面孔和装束的服务员,这些都是让我爱上这家餐厅的理由。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抵达机场,多莫杰多沃(DOM)机场由40分钟车程的机场快线连接帕维列茨地铁站,也许是特殊时期,机场安检比较繁琐,但内心却告诉我越繁琐越好,因为我将面临的是极端分子猖獗的危险时期,莫斯科人员密集的交通枢纽,以及世人传言将民航客机当作战斗机驾驶的俄罗斯航空。但是一切内心活动都比不上将要面见极光女神这份忐忑来得剧烈,有些追光人等待半月也不得相会,而有些人却能够在低纬度地区抬头相望,也不知所有的行程规划是否值得,前期准备是否妥当,女神终究是神,是灵魂在天堂里的踏雪散步,来与不来,这是命定抗不了,换句话讲,我所拥有的,仅仅是一张机票和些许卢布而已。摩尔曼斯克——北极中转站厚重的水泥建筑,海港叮叮咣咣的声音,杂乱的铁路,夜晚随处可见的船锚灯饰图案,大兵阿廖沙,这些似乎就是构成这座北极城市的一切元素。认识这座城市应该是在初中的地理课上,“摩尔曼斯克”和“终年不冻港”始终是搭配出现的,这里的温度不会很低,哪怕是在冬季,通常大陆西侧的暖流会带给沿岸地区温暖湿润的气候,所以这里的温度和挪威瑞典北部接近。巴伦支海丰富的油气资源也使得这里的发展不断受益,作为二战之后重建起来的城市,摩尔曼斯克承担的任务不仅是资源的运输,还要作为军事要塞守卫着俄罗斯北疆领土。摩尔曼斯克机场小到几乎可以和长途汽车站媲美,机场卫生间只有男女各一间,在我通过唯一的安检通道之后会有工作人员上来询问关于此行的目的和停留时间,毕竟这里是海军基地所在地,而且对于外国人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理由来到这里旅游。Booking上订的家庭旅馆附带帮忙联系包车接送,机场距离市区大约有30分钟车程,没有公共交通,车费约700卢布,司机的英语水平大概就是把sunrise说成sun up,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尽可能地用每一分钟跟我聊天。透过车窗隐约能看到北极地区奇怪的植物,司机在冰雪混合的路面上把车子开得飞快,此时已经接近零点,路面上的照明仅靠车灯,不由得心生担忧,但细想开来毕竟是俄罗斯人,忽然又变得踏实了些,就像俄航的客机一样,我记忆里实在是没有经过很久的划行过程,但同样在落地时也没有强烈的震动感,以及没有乘客鼓掌。我订的hostal藏在铁道旁边一栋巨大住宅楼里,从小在工业城市长大的我见惯了厚重水泥建筑的低矮住宅楼,从外观上就能判断这建筑至少有四十年历史,破败和陈腐的气息充斥着感官,不过好在家庭旅馆内崭新至极,满是IKEA的家具和装饰,房东大妈强撑着等我到后半夜,且处理完繁琐的登记手续之后才能入睡,所以我办理完入住到入睡这之间的一切活动都蹑手蹑脚完成,因为实在没有那个胆量惹毛一位俄罗斯大妈……房费包含的西式早餐非常可口,由于是冬季,这里的日出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借着朦胧的光线我决定出门溜达,周围一大片赫鲁晓夫时代建造的毫无美感可言的水泥居住区,空地上都有配套的公用健身器材,这点毫不陌生,大大小小的货车车厢和新旧不一的火车头几乎铺满了不远处的杂乱铁轨,起重机的声音不绝于耳,头顶挂着一弯月牙,天边却已经升起了太阳,大兵阿廖沙站在山上俯看着巴伦支海,浓烈的浪漫阴郁感。俄罗斯人都有很强的时间观念,负责接我去lovozero的司机准时在中午十二点出现在楼下,这位司机和前一天的那位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三个小时的路上一声不响,只管埋头开车,就连我要在半路停车撒尿他也只说了句“Da(Yes)”。我形容俄罗斯人的身材就是“细长条”,北极寒带针叶植物的身材也是大相径庭,这一路上树木非常茂密,这出乎我的预料,隐约还带有些恐怖感,不到三点已经接近黄昏,太阳把天边映成一片巨大的红色,不时还能看到被废弃的拉达轿车。在北极的郊外冬天,司机们是不会选择在某些人迹罕至的路上关闭发动机的,因为很有可能没法再次发动而要等到来年春天。洛沃泽罗——女神的裙摆,挂于天幕,心生敬畏在lovozero这个拉普兰小镇,雪地摩托是冬天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哪怕是穿行在住宅楼之间的小路上。换好了旅游基地给我准备的防风衣,我已经胖了两圈,甚至连跨上雪地摩托拖尾的木制座位都相当费力,这个衣服的厚度是我们常见羽绒服或防风衣根本无法相比的,这在后两天拍摄极光的夜里充分受益,至少在离开的时候,智商没有被冻到下降。其实就是为极光而来,临行前通过www.lovozero.net提前和负责人Anna通了几封邮件,确定了到达时间之后,Anna负责帮忙预定了从摩尔曼斯克到Lovozero的包车,以及Lovozero到基地的雪地摩托冰湖穿越。这家旅游基地的总部设在莫斯科,几个莫斯科人投资建造和经营,雇佣当地拉普兰人管理,官网的唯一不足是没有英语切换,我只能通过网站给出的邮箱和负责人联系,好在他们的英语水平非常好,而且回复速度也够快。大概通过五六封邮件就和Anna敲定了抵达时间和具体价格,摩尔曼斯克包车前往lovozero的单程价格是3300卢布,20公里雪地摩托价格单程1600卢布,而一个人在基地的住宿加一日三餐则是2900卢布。雪地摩托慢慢行驶过Lovozero镇上的小路去往东南方向,起初的速度很慢,我也满不在乎地躺在木制拖挂里,身下铺着整张驯鹿皮,而等到开始穿越冰湖的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意,速度瞬间提升到四十迈以上,北极风在耳朵边呼啸而过,碎冰碴子被雪地摩托的履带粗野地甩向后方,不偏不倚全部拍打在我脸上和身上,这力量大到疼痛,无法睁眼,我赶紧用肥大的衣袖遮在面前,纵然用尽一切防护措施也难免会感到脸部的寒冷和寒风冲击,不过在后面几天但凡乘坐雪地摩托,我就聪明地侧过身子呈睡美人的姿势,这样就可以完全避免伤害。穿越在北极冰湖上的一路美景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是很难用单纯的词语可以形容的,有些恐惧,又极度震撼,天空和地面基本上是同一种色调,况且也不能称之为地面,宽阔的湖面周围是群山环绕,白色的山上有一片片深色植被,山峰上空被夕阳映到淡红,而另一端的天空和湖面则呈现出诡异的蓝色,可以说我这辈子没有见过也不会想象到这番景象,感觉自己正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中,整个人瘫坐在拖挂里,脑子基本上是一片空白,和眼前的景象同一个颜色,也多亏了对面驶过另一辆雪地摩托,飞驰着从我身旁经过,短短的几秒钟相会,我看到拖挂里没有货物也没有其他游客,而是一只哈士奇淡定地坐着,和我对向而望,也就是和它深情的眼神匆匆地一瞥,又把我的感觉从河外星系拉回到地球上。抵达旅游基地的时候天色已晚,我抱着行李快步沿着木板小道走进屋内,被白雪覆盖着的巨大木屋,也看不见是什么颜色的,此时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需要一个壁炉来加热我已经冻到发麻的身体以及结冰的衣服,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大厅桌子上竟然还摊开放着一整张带脑袋的熊皮。木屋内部设有三层,狭窄的楼梯踩上去吱吱呀呀的,斜面的房间里有暖气提供热量,其他设施和普通旅店没什么区别,只是身处无人居住的地区,没有手机信号和网络是最麻烦的事情。简单整理完行李之后我就走遍了建筑内部的所有角落,确定我是这里的唯一游客之后便淡定地在餐桌前享用刚出锅的晚饭。我对肉类非常挑剔,除了牛羊鸡肉之外几乎谢绝一切荤腥,对水产品更是列为黑名单之首,但这里除了鹿肉之外只有鸟类和鱼,我在这三天里已经做到超越自己的承受极限,勉强吃了点鹿肉和鸟肉,对于盘里的鱼肉,我宁愿只啃面包泡杯茶。在这个温暖的北极木屋夜晚,我和三位工作人员中唯一会说英语的扎哈罗夫聊得颇多,从开始的普通聊天变成后来的边喝边聊,甚至他把自己珍藏的200美金一瓶的伏特加都拿了出来,我们一口一杯说着“dosta”,聊着他曾经在阿富汗战场的往事,壁炉里的火苗发出滋滋的声音,身后张着嘴的棕熊皮安静趴在桌子上,电视里放着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伊戈尔弹着吉他,谭雅则深情地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50岁的安德烈·扎哈罗夫是一位曾在克格勃工作的拉普兰人,负责带领游客进行户外活动,旅游基地里的大管家,作为特种兵上过阿富汗战场,只负责近身击打和擒拿,不开枪杀人,也就是俗话说的“只抓活的”,他还特意重复很多遍他从不杀人,而且痛恨杀人,所以现在活的还算不错……退伍之后作为滑雪老师任职在中学校园里;除了阿富汗之外没有去过别的国家;在他的眼里,不喜欢热闹复杂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只偏爱拉普兰地区和摩尔曼斯克州;前妻不幸去世了,现在带着一儿两女和带着两儿一女的女朋友一起生活在Lovozero,组成了一个大家庭;他的女友十分爱笑,而且喜欢中国人,扎哈罗夫特意把电话给我,我说英语她说俄语,我们互相都听不懂对方,这个女人却用她的笑声占据了短短几十秒通话时间的一大半;有一次我递给扎哈罗夫一个巧克力派,他严肃地说:“不不,这是给小朋友吃的,我是拉普兰人,我得杀鱼宰鹿”。伊戈尔在基地里负责日常维护和修理,扎哈罗夫的好帮手,每天和扎哈罗夫一起去湖上凿冰捕鱼,在一次夜晚外出捕鱼活动里,我和伊戈尔一起凿冰撒网;他的吉他弹的特别好,但是没谱子就弹不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砍柴,以供给基地取暖,有一次我从他手里拿过斧头,试着劈柴,木头在户外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使尽浑身力气一斧头下去也仅仅只能砍出个凹槽来;第二天的壁炉断火,伊戈尔跪在地上用了两罐火枪才把壁炉点着,北极的树木砍回来就带着雪,湿木头极难燃烧,我配合着他用纸板在炉外扇风,动作一出,不自觉地就能脑补出羊肉的香味。伊戈尔的老婆谭雅极富艺术细胞,但凡音乐一起,就能一边唱歌一边扭动身体;和男人们一样每隔一小时就要喝点伏特加,再抽支烟;在基地里负责后厨和打扫卫生,经她手里的饭菜质量没得说,食材虽有限,但味道和卖相简直就和下趟馆子一模一样。在这个北纬68度地区,十二月初的日照时间只有每天五个小时,我会在这有限的明亮时间里进行一些户外活动,而晚上则专心致志做守夜人等待极光出现,其实已经足够幸运了,在第一天晚上窝在壁炉边看电影的时候,扎哈罗夫兴奋地跑进来招呼我,嘴里不停说着“Aurora”! 我赶忙穿上衣服拿上设备跑出门外,只见天边淡淡的绿光随风飘动,但当晚的极光微弱,肉眼也仅仅能够在一片漆黑的夜里看到些许的光亮,准备相机和三脚架花费了我很长时间,但不论我如何曝光都无法拍出女神真正的绚烂面目,又等待了大约一个小时,直至完全没有绿色影子,天空却飘起了雪花,不得已悻悻而归。扎哈罗夫驾驶着雪地摩托载着我,奔赴二十公里以外的萨满人居住区,明亮的正午是一整天里难得的有效利用时间,在这一路上我看到了最极致的北极风光,成片的针叶林覆盖在山峦上,铺满白雪的冻湖湖面几乎与天边相连,太阳只会爬到30度的地方而不会升上头顶,斜阳把前方天空映成一片橙红色,美中不足的是当天乌云密布,就像一块幕布遮盖了整个头顶,使得周围雾气腾腾,就像身处一间桑拿房。孤身处于这种广阔且不可思议的环境里,在感慨生命的渺小的同时不经会把某些未知当作假想敌,这一路上我就一直在脑补着如果遇到北极熊袭击该如何应对,以及雪地摩托和北极熊的速度关系等等,但好在从扎哈罗夫那里得知各种熊类已经冬眠的消息,悬着的心才稍稍平复些许。当天的浓密乌云断送了极光出现的全部可能,但从晚上七点开始,我还是不卑不弃地每隔一小时就出门一次,但这一整晚的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相机调好预设架在三脚架上,强光手电置于门口,以便于在极光出现时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穿戴整齐奔跑出门。但可惜相机还是孤独地在门口站立了一个整晚,任凭门外的北极风吹打在房子上发出“呜呜”的声音。起床之后习惯性地出门看天,在身处这里的第三天里,我果断放弃任何室外活动,从吃过午饭开始便扛着三脚架拎着相机去往基地旁边的冻湖上,拍摄了一些长曝光照片,也惊奇地发现冻湖上居然可以连接手机信号,基地提供的防寒服足够抵御冻湖上强烈的北极风,但很显然必须背靠风吹来的方向才不至于使自己的脸上挂满鼻涕和眼泪。我根据第一天极光出现的方向开始研究当晚出现的几率,通常情况下极光出现必须满足几个条件,一是高纬度地区,二是当晚天气晴朗,三是气温必须很低,四是运气,缺一不可。北极地区的天气变幻莫测,在我接近三个小时的观察里,北极的云层飘动速度特别快,就像被人按了快进键,当时的天空万里无云就像明镜般通透,在太阳基本褪去的时候呈现湛蓝色,但就在我站在湖面上万分欣喜的时候,看到风吹来的北边天空出现大片乌云的一角,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等词语顿时涌上心头,赶快趁着乌云还没遮盖开来拍了几张流星的照片,在这里想要看到流星简直是易如反掌,单凭肉眼就能察觉到运行的轨迹,某些流星一闪而过,有些却像慢动作般淡定地划破长空。好在将要出现的乌云只是上帝跟我开了个小玩笑,乌云的另一端重见星空,那感觉就好似慢慢掀开盖头布,露出新娘美丽的面庞。我趁着晚饭前的时间感受了俄式桑拿,木屋里的柴火烧得通红,用冷水往热石头上泼了一瓢又一瓢,瞬间小屋里的蒸汽已经浓到没有能见度,我坐在木凳上本期待着蒸汽散去会有魔鬼出现,但等来的却是身体瞬间被汗液包围,用散发着清香的桦树枝沾满凉水,往身上轻轻抽打着,那画面简直是美轮美奂……休息区准备着各种糖果、蜂蜜和热红茶,我尝试着打开门把热茶撒向空中,事实却证明室外没有冷到热水瞬间变成雾气。谭雅把做好的俄罗斯薄饼端到我面前,我用勺子在蜂蜜罐里盛着蜂蜜,但直觉仿佛在这一刻告诉我先出门看一眼,再回来享用美味不迟,事实证明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就像一只扑向猎物的野兽,我扛着设备兴奋地驰骋在厚厚的雪地里,全然不顾周围略微恐怖的一片漆黑,更顾不得鞋带都没来得及系,眼前的景象简直震撼着我的一切感官,极光来了,范围和强度都大到爆炸,单凭肉眼就能看到划破天际的绿色丝带,随风摆动着,飘荡着,就像看到了上帝的眼睛。来不及研究构图,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随便感觉着前景里有一棵树,就跟上一通曝光,任凭冷风呼啸,就这样跟随着女神的脚步换了一个又一个位置,只为能拍到她最美的容颜。“人,其实总是在潜意识中,透过自己的内心浏览风景。极光的奇妙光芒所诉说的,或许就是每个极光凝望者心里的风景。”——星野道夫《在漫长的旅途中》。直到一个月后写这篇游记的时候,我都无法用最准确的词语形容当时看到极光的感受,纵然中文的博大精深也无法诠释当时的心境,我就跪在雪地里用身体为相机挡着风,等待一个又一个十秒曝光,女神终究是神,就像一种超脱一切的力量在空中俯看着自己,随风飘动的绿光就像女神在天际舞蹈时摆动着的裙角。挂于天幕,令我心生敬畏。醒来的时候感觉嘴角都是挂着微笑,半夜吃掉的冰冷薄饼似乎都是美味佳肴,当人生中一个小小愿望实现的时候,想哭,想笑,一切前期准备都是值得的,一切付出都是有回报的,“女神的眷顾”一直充斥着我这几天的内心世界,已然足够幸运。接近中午的时候屋外顿时下起了暴风雪,巨风简直能把我吹个趔趄,雪片夹杂着冰雹猛烈地打在脸上,疼得跟刀子一样,虽然感觉有些夸张,但身处那样的环境不由得使我想到这仿佛就是女神的信号,适可而止,可以离开了,扎哈罗夫帮我预定了轿车再次前往摩尔曼斯克,一个小时之后我将行李塞进雪地摩托拖尾里,站在雪地上和谭雅告别,伊戈尔则拿着相机向我挥手,基地里的两只狼狗摇着尾巴在我身边转圈,在三天时间里遇到了美妙的事情和有趣的人们,一切付出和等待都是值得的,圆满,不虚此行。司机送我到摩尔曼斯克火车站,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买到一张二十分钟之后前往圣彼得堡的卧铺票,这个北极最大城市的火车站和他的机场一样小。入睡之前的每一次停靠我都走下火车拍一张小站的照片,相比看惯了国内春运的惨烈,黑夜里的站台多了一分安宁,三三两两的乘客上车下车,几分钟过后满是积雪的站台上便空无一人,剩下的只有一列红色火车以及照亮雪花飞舞的昏黄路灯……圣彼得堡——“至少在彼得堡,没有什么比涅瓦大街更好的了”火车稳稳停靠在拉多加火车站,圣彼得堡迎接我的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饥肠辘辘地我背着行李走出Pushkinskaya地铁站,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几辆敞亮的末班电车缓缓驶过小雨不停冲刷着的水泥路面;偶尔能够看到几个行人撑着雨伞快步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酒吧藏身略显古老的建筑里,随着年轻人的进进出出,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现场音乐声;汽车规矩整齐地停放在路旁,红绿灯却依然在空无一人的道路旁卖力地工作着。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俄文,我会觉得这里就是印象里的欧洲。办理完入住手续,我背着厚重行李吃力地顺着环形楼梯爬向最高层,四层建筑的内部灯饰密集,照亮着这栋略有年代感的古老建筑的每一个角落,干净暖和的房间,喷涌而出的热水,柔软的床垫,以及窗外清新的空气,一夜好眠。即使被时光雕琢了一百多年,我还是觉得果戈理笔下的涅瓦大街最真实贴切:“至少在彼得堡,没有东西比涅瓦大街更好的了;对于它说来,涅瓦大街包括了一切。这条街上还有什么东西不起眼的呢——可以称得是首都之花!我知道,它那些穷苦的和做官的居民没有一个人肯拿涅瓦大街去调换世上的任何财宝。只要一走进涅瓦大街,你就感觉到完全被一种游荡的气氛包围住。任凭你再有多么重要的急事,可是一踏上这条街,你就准会把一切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去。这是唯一的一个地方,人们不是因为必要才上这儿来,不是实利和吞没整个彼得堡的商业利欲把他们赶到这儿来的。”短短几天时间里,我就步行把涅瓦大街来来回回走了不止两遍,我感觉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赐予圣彼得堡的礼物,如果不是人口飞速增长,我相信在这里散步的当地人一定能够碰到几个儿时伙伴或者多年未见的老友。两侧的人行道打扫的干干净净,任凭多少双脚在上面留下印记,军人脚上仿佛要把石板踏烂的厚重皮靴,脑袋不停转向每一个商店外精美橱窗就像向日葵转向太阳似的年轻女人的高跟鞋,穿着破烂麻布长袍的乞丐脚上的肮脏布鞋,像一阵闪电似的奔跑的孩童们脚上的新款运动鞋,涅瓦大街都吸收着他们宣泄着的或强大或柔软的力量。早晨的大街上飘荡着刚烤出的面包香味,穿着旧衣裳手拿拐杖的老人们不紧不慢地走向教堂,他们身边穿梭着衣着新潮上班快要迟到的年轻人,丝丝白烟从他们手中热腾腾的咖啡杯里向外冒着,神情忧伤的画家懒洋洋地往架子上摆着作品,画中人物的神情却好似从他们脸上移植过去的一样,女服务员打着哈欠拉开橱窗后面的雕花帘子,这些涅瓦大街上的主人们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和表情与涅瓦河畔清新的空气一起,迎接着圣彼得堡崭新的一天。等到苍茫的暮色笼罩着房屋和街道,涅瓦大街就又活跃了起来。似乎身处在街道上的一切事物都会被涅瓦大街的美丽和神秘所侵染,无形间增加了几分浪漫气息。灯光给一切东西笼罩上美妙诱人的光彩,有些人低头快步奔向咖啡厅和餐馆,没有闲心细看过路人,似乎还未摆脱一整日的辛劳,脑袋里乱糟糟的;绅士们穿着长长的深色礼服,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步一步向前踱着;等待绿灯的人们零散着站在斑马线的两端,一个个细长的身影几乎将要投射到对面的拱桥的石柱上,有的人则会气宇轩昂派头十足地倾谈着即将开始的音乐会或者糟糕的天气;迎面而来的年轻姑娘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美丽极了,小巧玲珑的线帽下面棕黄色的细长头发在空中飞舞,质地良好的羊毛大衣遮挡不住只比瓶颈粗一些的纤巧腰身,她的眼神只会停留在我脸上一瞬间,而不会像利刃般刺过双眼,我则尽量和她相会时保持距离,内心充满怯懦和恐惧,担心粗鲁的胳膊会把她碰倒,担心一口气就会吹断了造物主的美妙作品。自己深知仅靠一双眼睛是无法完全记录埃米塔日博物馆的所有藏品,所以已然做好了持久战的心理准备。门前皇宫广场上的亚历山大圆柱高耸入云,当我在雨后的早晨到达这里的时候,天空罕见地放晴,金黄色的光线透过遮光罩一般的云层照射在冬宫薄荷绿色的墙壁上。登上约旦楼梯,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的内饰浮夸至极,鲜艳地令人惊叹,这里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博物馆之一,每个房间也是大到不可思议,庞大的建筑由四座彼此连接的宫殿组成,作为皇室曾经的住处,这里的物品摆放以及内部装饰都很好地保留下来。博物馆的藏品主要还是以绘画为主,外加各类奇珍异宝,以及富丽堂皇的奢华感觉,相机的快门声音在这里要多于其他声音,每个房间的大门似乎都要三五男丁才能完全推开。我跟随着一个中文导游听了不少讲解,他带队的一帮国人都在宫殿内卖力地互相拍照并摆出各种优雅姿势,我最感兴趣的是脚下踩着的木地板,这里的地板和自家装修的地板完全是两个概念,千奇百怪的图案配合五彩斑斓的颜色,一块块的拼接而成,真的非常纳闷为什么会让这种精美的艺术品随意的被游客踩在脚下,要知道他们的历史已经超过一百多年。学生们还是会成群地由老师带领着出现,就像在莫斯科参观特列季亚科夫画廊一样,在从小的艺术熏陶这点上,不得不说我们做的相差甚远,甚至是完全不能比拟的,还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能在学校的组织下去看场刘胡兰都觉得跟过年似的。达芬奇的画前永远都挤着最多的游客,而且多数都是拍张照片就离开,老师却在画前对学生不遗余力地讲述着,孩子们一双双纯真的眼睛仿佛和画中圣子的眼神一样令我印象深刻。博物馆一楼的咖啡厅里补充些能量,起身忍受着脚疼继续参观其他藏品,从战争英雄的画像到莫奈、毕加索的作品,从古希腊神像到古埃及木乃伊,四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已经数不清进进出出多少个房间,这里的庞大程度也真的是始料未及。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夜色里走过漂亮的Zimny Canal运河,涅瓦河的宽阔就呈现在我面前,我靠着不太富足的体力顺着河岸走着,这里感觉有点像上海的外滩,河边就是宽阔的马路,另一端则是古老的欧式建筑,夜晚在灯光下格外漂亮,涅瓦河对岸不是如陆家嘴一样的繁荣商业区,而是一座巨大的城堡,也就是要塞,防御着来自北欧的敌人,保护着这个建立在芬兰湾入海口的城市。住处旁边的一家便利商店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从圣彼得堡到莫斯科,不论日用品还是食品,俄罗斯的商品似乎不像人们口中谣传的那般匮乏,各类物品应有尽有,除了烟酒奶制品和甜食价格很低外,其他商品也和国内一线城市没有很大却别,而且规范程度更好。我在第二天起个大早,宾馆供应的早餐足以使我支撑一个上午,谷歌地图仍然是我出门行走的必备利器,我本人比较能走,而且通常目的地并不是那么明确,定位某一个景点为终点,如果当时距离在三公里以内就果断选择步行,我始终认为大街才是一个地方最好的博物馆,从街道到建筑,从人们的穿着到神态,一切的一切都体现着这个城市或地区最真实的面目,即便抵达某个作为终点站的景点门口,根据兴趣,有时候进不进去也并不是那么必要的。我和当地人一起站在15路电车的站牌下,避开上班高峰期的道路十分通畅,上车之后会有售票员收钱卖票,我通常做的就是一手出示手机地图,一手拿着一把硬币,售票员阿姨则心领神会地收取相应的硬币,到站之前还会站在门口好心地用手势提醒着我。下车之后不凑巧地再次下起小雨,我淡定地钻进透明玻璃顶的公交站台里,并根据在北极观天象的经验断定雨水不过半个小时,事实再次证明,我虽不及卧龙凤雏管仲乐毅但也足比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十分钟过后,艳阳不期而至。虽然脸上还是如石佛般瘫痪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我特别容易沉醉在自己的小小成就里,哪怕还是错误地估算了乌云飘动的速度。斯莫尼尔大教堂位于圣彼得堡市政府所在地的斯莫尼尔区东北部,这里和市中心的丰富多彩相比略显冷清,一般不会吸引游客前来,宽阔和整齐的街道旁分布着飘扬俄罗斯国旗的各类政府机要部门,一辆辆政府黑色轿车随处可见。我到达的这天恰巧教堂正在进行装修,远远望向这座高大建筑会略感奇怪,特殊的比例使我觉得它正在不断升高,厚重的木门又让我陷入窘境,就像在克里姆林宫里的教堂一样,单凭手上的力量是绝对不能将它推开来的,需要整个身体倚靠在门上,借助全身的气力才能使他缓慢移动,并且使劲时咬到牙根疼痛,但是我也曾看到一位大妈仅靠单手之力便能够来去自如,颇为不解。步行在斯莫尼尔区的小路上,这里虽没有市区的热闹却更加规矩,杂乱的电车电线悬挂在道路上空中,成群的鸽子在路边觅食,当我走到一座公园外面时,内心曾经过了短暂的挣扎,但还是好奇战胜一切,在公园内部小道上走了一圈,高的惊人的树木密密麻麻,两个看似幼儿园的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外出活动,拉起绳子系在树上,小朋友们挨个爬过,欢声笑语阵阵,我被这些生动的画面所吸引,礼貌地用手机软件翻译了是否允许拍照的俄语句子并递给其中一位老师,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紧接着就是一通乱拍,其实就算她不允许的话我也还是会拍。俄罗斯孩子并不像印度小孩那样放得开,大多数还是略显拘谨,但也不妨几个小姑娘努力地上镜配合,我猜想这样的情景如果照搬到印度去,这些孩子估计会疯狂到骑到我头上,后果不堪设想。主显圣容教堂坐落在一个十字路口中间,身下一座干净的小院子,听到这个名字也就能略微体会到教堂的含义,大门的里面摆放着许多曾经战胜奥斯曼帝国缴获到的战利品,神职人员在圣象下面轻轻地触碰信徒们的额头,一位年轻的修女抱着一只乖巧的花猫高兴地在院子里散着步。曾经的列宁格勒在二战期间被纳粹整整围困了900天,期间死于轰炸和饥饿的人数甚至高于同盟军美国和英国死亡人数的总和,在那场荡气回肠的死亡封锁战争中,绝望的人们甚至吃掉壁纸后面的浆糊充饥,列宁格勒人坚强地挺了过来,人们甚至在倾泻而下的炮弹旁继续点着蜡烛举办音乐会,忍饥挨饿的时候继续写诗,这些都是被那种坚韧所打动的后人们无法忘却的,在我踏入保卫与封锁纪念馆的那一刹那,这种崇敬之心便油然升起,在这里能够看到当时参与战事的坦克和炮弹,人们的通信和反抗的旗帜标语,以及那块掺满锯末的面包。心情沉重地取回寄存的衣服时天色已晚,我漫步穿越过战神广场,一把长明火的四周埋葬着俄共名人的坟墓,不远处救世主滴血教堂的灯光已经亮起。似乎就是莫斯科圣瓦西里教堂的姐妹版,救世主滴血教堂那眼花缭乱的颜色和密密麻麻的穹顶同样夺人眼球,但凡名称里出现“滴血”二字,那便代表着一位东正教的领袖或重要人士在此升天,而教堂则更像一座巨大的灵魂坟墓,救世主滴血教堂装着的灵魂,则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我没有进入这座圣彼得堡的地标建筑里面,而是围着巨大的教堂走了几圈,而每一圈都能够看到同样的游客,似乎无意间遵循着某些不成文的游览规矩。相比之下,我对教堂身前的莫伊卡河更感兴趣,相比涅瓦河的宽阔和浑厚,这条穿城而过的小河则更有观赏价值,不知有没有具体的统计表明莫伊卡河上究竟建立了多少座小桥,至少在我印象里,每隔五百米就有一座精美的小桥承载着行色匆匆的圣彼得堡市民。直至今日,每当想起圣彼得堡这座城市,首先映入眼前的不是救世主滴血教堂,不是冬宫,也不是彼得大帝雕像,而是这条弯弯曲曲狭窄安静的莫伊卡河,以及建立在河上的一座座小桥。我行走在莫伊卡河畔的小路上,另外一边停满了一辆辆轿车,河对岸的霓虹灯映照在安静的河面上,成群的野鸭悠闲地滑行在冬季的清澈水面上。远处河边的一个男人吸引了我的注意,远远地看着他身体一动不动地呆立在河边,那姿势会让别人以为他在思考着如何跳水轻生,走近一看才发现穿着像个乞丐,脏兮兮的皮鞋和裤角上湿了大半,而两手却悬空撕扯着一块面包,投喂着水里的野鸭,这或许是他的一半晚餐,我不得而知,没走多远就又看见同样的景象,一位刚刚放学的小姑娘走上河畔的石阶上,麻利地掏出书包里一块包着塑料袋的面包,三三两两地扔进河中,头也不回地继续行走,看她的动作会让我觉得这就像是每天完成的家庭作业,熟练又麻利,从小培养起来的爱心,也许这就是俄罗斯女孩普遍美丽的原因之一吧。忍受了一整夜隔壁的翻云覆雨噪声之后我果断决定睡个懒觉,经过这么多每日至少十公里的步行历练之后,双脚的灵活度和健康程度每况愈下,几乎整日处于肿胀状态,休息一夜有所好转,但步行一天却又加重伤情。把终点设定在圣伊萨基耶夫斯基大教堂,背着相机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征程。有时候漫无目的的步行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走在路上透过地下室的窗户发现了一家书店,进门之前先询问了一下走出来抽烟的店主,在得知是一家旧书店后果断推门而入,没有中文更没有英文,但我还有另一个目标,那就是收藏一本普希金的俄文原著。泡了一个小时之后我手里不仅拿着一本诗集,还多了二十张满是俄文的旧明信片,这些找不到主人的祝福被我或五毛或一块地收走,最久远的甚至追溯到1972年,我总觉得会在年代久远的文字里找到一些有趣的故事,或亲情或爱情,并以此为乐。手拿一张5000卢布的钞票站在圣伊萨教堂旁边的售票处买票,却被无情地告知找不开零钱另想办法,无奈地只好求助谷歌地图,并奔向一公里外的一家高档酒店,一个小到不可思议的银行窗口就设立在酒店一楼,也或许仅仅只有货币兑换的作用。售票员姑娘微笑着看着气喘吁吁的我,神态高雅地递给我两张票和一把零钱,那感觉就像高冷地看待着追求者。验票机上刷好钟楼的门票之后,我就跟在大批游客的身后顺着狭窄阴暗的圆形阶梯爬到顶层,在钟楼瞭望台上俯瞰着圣彼得堡的全貌,周围的游客还在大口喘着粗气,我就已经气定神闲地开始抢占有利地形,构图,以及按下快门,当天的多云天使整个城市呈现白色和灰色的色调,想必如果赶上一个艳阳天,这全城的景色应该是极美的。下楼进入圣伊萨教堂的时候有幸赶上一场弥撒,神父和众多神职人员躲在这个巨大教堂里的一间礼堂里唱诗,门口则放置一扇屏风,屏风的外面则站满了信徒,我也混迹于此,他们跟随着经文在胸前画着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这是我第一次感受现场的唱诗,但那神圣的感觉一定会另我经久不忘,我关闭了相机,静静聆听着经文从神父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力量。借着黄昏的暖光顺着莫伊卡河曲折的河道,我步行来到普希金公寓纪念馆,诗人的故居地处莫伊卡河最美的一个弯角处,静静流淌的河水就像女人温柔的臂弯,包裹着这座美丽的宅院,我是多么想要亲眼看看诗人决斗时的那两把手枪,这个小小愿望在这天也算得以实现。语音讲解器里听到了难得的中文声音,照例寄存了衣物以及穿好鞋套,我便一个人踱步在诗人的故居里,由于临近当天的闭馆时间,每间房屋里的大妈焦急地等待着下班时间,我全然不顾地挨个欣赏,从诗人当年的手稿,到屠格涅夫为他写下的字迹;从友人绘出的决斗场面,到诗人的自画像;从妻子冈查洛娃脚上的舞鞋,到诗人决斗回来后坐下的那张椅子,宁静的空气里语音讲解器传出优美的音乐并伴随着美妙的朗诵,完成多年夙愿的同时经历了如此极致的享受,直呼过瘾。安全起见我远远地看了看马林斯基剧院,由于ISIS恐怖主义横行的特殊时期,就连进入这个久负盛名的剧院看一场《胡桃夹子》都让人心怀不安。踏上周边地铁站里的漫长扶梯,我将摇身一变成为享受周末悠闲时光的当地人,揣着一沓卢布奔向规模宏大的商场购物。Galeria商场前方的小广场上聚集着一大批路人,我小心翼翼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层,听着最里层忘情演凑的年轻人传出叮叮咣咣的乐器声,用他们并不标准的英语发音弹唱着绿日的经典歌曲,西方文化似乎也开始在年轻人生活中慢慢普及开来。乌泱泱的一群人几近踏破商场外诺大的旋转大门,虽然身为俄罗斯第二大都市,但有限的几个大型商场还是被周末的人群塞了个满满当当。来自西方的咖啡厅和奢侈品牌商店占据着上等的位置,东方的服装店也不甘示弱,再多的商店也阻止不了人们周末逛商场的热情,即使身处俄罗斯独特风格的宏大建筑里,体味着人满为患。拿着比公交车票还小的郊区火车票快速通过验票闸机,经验告诉我只有手脚迅速才能有效避免闸机强大的冲击力伤到自己。开往普希金镇的郊区火车从维捷布斯克车站发车,车票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小镇距离圣彼得堡很近,我只欣赏了火车上三个卖艺人的表演之后就走下了车,这个诗人曾经学习过的地方,如今已被冠以其名。走出镇上唯一的迷你火车站,我依旧步行前往叶卡捷琳娜公园,整个小镇呈现着一副安详的姿态,这感觉并不是垂垂老矣,更像是温暖的冬日午后,窝在阳台躺椅上慵懒地打个盹。车辆稀少的主路两侧都有宽阔的街边花园,冬天的花园只有细长的针叶植物还在坚守着,镇上更多的是看见中老年人悠闲地散步,仅有的几家餐馆的玻璃外墙擦得一尘不染。叶卡捷琳娜宫后面的公园依然秉承了俄国的设计风格,女皇的后花园简直大到可以与江南小镇媲美,斑驳的石板路上如今免费承载着期望感受贵族奢华气息的各国游客,公园里随处可见人工河道和大大小小的人工湖,以及若干形状各异的建筑。用翻译软件翻译出几个关于购买火车票的词句,并照猫画虎般地写在纸条上,吃过晚饭后整理了一下衣襟,在寒风中向莫斯科火车站走去,祈祷着售票大妈一眼识破,不要问我任何问题,心里却总有一种去刺秦王的感觉。火车站离我的住处不远,从地铁站走出来几分钟路程就可以到达售票处,排队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自己的翻译是否正确,当递给大妈后看着她手中熟练地敲击键盘,悬着的心顿时放轻松了许多。顺利出票,两千三百卢布的软卧车厢一天后开往莫斯科。在圣彼得堡的最后一天里我依旧行走在涅瓦大街上,在这几个日夜里仿佛涅瓦大街总是我每天行程的起点,又或是终点,只要踏在它干净的石板路上才能感到安心。涅夫斯基修道院位于涅瓦大街的另一端,大街连接着对面的冬宫,这座仍在运转的修道院为抗击瑞典人进攻的英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而修建,院外的鸽子成群,院内林立着苏联早期英雄们形态各异的墓碑,我曾见过一位老妇无比真诚地在小雨里驻足在各个墓碑前方划着十字架,即便行走在林荫小路上,氛围也足以安静到能够听清楚自己呼吸的声音。大多数游客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为了院子门口两侧的季赫温公墓和拉撒路公墓,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柴可夫斯基就长眠于此,我个人不是很赞成对这些伟人们随意的打扰,并且还是以购票参观景点的方式,所以只是怀着敬意安静地离去。开往莫斯科的火车准时在夜晚发出长嘶,俄罗斯火车的设施普遍优于我们的普通列车,尤其是这次乘坐的软卧,四人分享着一间卧室,室内设有衣架、阅读灯、带锁的箱子等,桌子和床铺上放着一次性拖鞋、当日报纸以及富足的夜宵。订了一杯隔日早晨的咖啡,便安然入睡了。还在我喝着酸奶大口吃早餐时,列车已经停靠在莫斯科的列宁格勒火车站,没有语音报站,即便有报站我也肯定是听不懂的。背上行囊尾随着早高峰拥挤的人流乘坐一站地铁赶往库尔斯克火车站,郊区火车站售票处依然全是俄文,我猜测售票大妈告诉我的是现在没有发往弗拉基米尔的火车,但也只能交流至此。已经习惯于在有任何疑问的时候寻找年轻女人用英语寻求帮助,转身之后没有过多考虑,看见一位体型修长的姑娘站在列车时刻大屏幕前,她有限的英语已足以使我明白最近的一班火车在四个小时之后出发,并好心地带领我走出车站去临街寻找开往苏兹达尔的大巴。虽然穿着平底鞋,但她一米七八的身高几乎接近和我平视,大巴停靠在库尔斯克车站外侧的主干道旁,在和司机确认了发车时间和行驶时间之后,姑娘微笑着转身离去,我大概来回踱了七步之后,便决定返回车站售票处和那位姑娘一起去往弗拉基米尔,这是一个充分了解当地人的绝佳机会。就像是老天爷写好的剧本一样,在我返回的途中正巧看见她也朝我这边走过来,表明了返回意图之后我们一起买了车票,时间还长,边走边聊。小我一岁的Oksana·Ermilova已经结婚四年,始终生活在小城弗拉基米尔,她的乌克兰丈夫是一位软件工程师,每月的收入足够他们生活,奥克桑娜便安心在家做一位全职太太,喜欢读书和种植花花草草,日子也算过得舒坦。陪她一起来到一家出售新鲜植物的地下商店,俄罗斯有许多诸如此类的鲜花店或植物店,各类植物参差不齐,我也是当天才知道绿色植物的一片叶子插进土壤便能收获一整盆植物,虽然到现在还是对此略有疑惑。我十分确信她口中说的“你的英语比我好”,我们只为消耗时间地在红场上走了两遍,聊聊家常,以及中俄人民在生活和工作当中的区别。其实看似封闭的俄罗斯人普遍更容易接纳中国人,以及更喜欢和中国人敞开心扉,在我碰杯的几个俄国人里,每个人都不例外地会说一句“For friendship from Russian and Chinese”。背着沉重的行李使我的身体来到了承受范围的极限,我们提前两个小时进入车站候车室,也正好趁机拿出了在圣彼得堡旧书店买到的二十张明信片,奥克桑娜非常认真地看着每一个单词和每一个句子,我则坐在旁边惬意地打着盹。其中只有两张表达的无关祝福,一个老人在讲着关于人生的领悟;另一张则写于1972年,主人在向她的妈妈表达自己养了16只鸡,看着它们慢慢长大之后陆续吃掉了它们……空空荡荡的郊区列车上不停上演着追逐大戏,奥克桑娜告诉我每当看见一大批乘客从车厢连接处向另一端走去的时候,就说明查票人员紧随其后,不出所料,两分钟过后一双粗糙的大手接过了我的车票,用圆珠笔在上面画着什么,而那些逃票的乘客会选择在列车停靠时走上站台,然后从后面的车厢再次进入,聪明至极。苏兹达尔——犹如童话奥克桑娜帮我在弗拉基米尔的汽车站买了一张五分钟后去往苏兹达尔的中巴票,匆匆道别之后我就登上破旧的车厢,随意挑了一个光线暗淡的座位,在booking上订了一家青旅。饥肠辘辘地忍受了45分钟车程,我顺着城镇小道借着月光和昏暗路灯寻找着预定的青旅,凡是来到这里的人们都会对她的风光情有独钟,但在这个夜里,我只能感受到寒冷的空气和遍地的积雪。八人间的干净木屋只有我一个人入住,办理完简单的入住手续,我向大妈询问着镇上餐馆和超市的位置,也恰巧此时出现在前台的一对情侣正在跟房东询问着俄罗斯新年的预定情况,姑娘听懂了我的意图,便让我跟随他们一起去往镇中心的较繁华地区。姑娘似乎对我这个选择冬天来到小镇的东方面孔极感兴趣,对我说她是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却只去过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我一个外国人却去到了他们眼中遥远到不可思议的北极地区,姑娘好心地给我指着超市的方向,她不会英语的男朋友却依旧在旁边傻笑着。这里的商品比莫斯科便宜许多,拎着足够三餐的食物走在回程的雪路上,还差点迷了路,不到晚上九点,主路就已成空巷。天还未明,我就已经穿戴整齐关上了青旅大门,需要比往常穿得更多一些才能够抵御人烟稀少的小镇寒冷的气温,苏兹达尔很小,单靠步行就足以浏览完这颗照耀在莫斯科东方的明珠。借着微弱的阳光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较低的色温加上皑皑的白雪,似乎停下脚步就能想象到苏兹达尔最美的秋天景象。鲜花在河边努力地盛开;可爱的木质房屋被漆上鲜艳的颜色,壁炉的烟囱冒出袅袅青烟;圆顶教堂在晴朗的天空下如诗如画;暗黄的落叶铺满了门前小院,妇女们手拿扫帚将树叶扫得沙沙作响,不时停下来张望远方并用手腕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几个调皮的男孩骑着比自己还要高大许多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飞驰在路人的注视下;穿着美丽碎花裙子的姑娘苦笑着扭过头来,抱着一篮刚摘到的苹果高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垂柳倒映在明净的河面上,安静地在空中微微摆动;骑自行车的邮差慢慢驶过小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过后伴随一声高亢,嘴角的胡须也随之颤抖,“瓦西里,有你的信”!虽然冬季被白雪代替了一切,但也多了几分特有的童话感。我整个上午都随意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基本确定此时此刻我是唯一一个来到苏兹达尔的异国人。克里姆林是这里最具代表性的建筑,她曾是中世纪形成苏兹达尔格局的最早核心,里面有圣母圣诞大教堂、钟楼及大主教宫,深蓝色的圆顶里壤陷了金色的星星,使得它与冬日的蓝天还有那枯黄的光树枝交相辉映地形成了一幅美丽景致。城镇主路到了接近正午才开始有各种车辆驶过,两遍的低矮老楼下面开设了许多餐馆和纪念品商店,同五颜六色的民居混迹在一起。靠近超市的一家餐厅是我这两天里最常光顾的,每次光临必点一道 “country style chicken”,坐在屋内吃着冰淇淋看着窗外的积雪也同样是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夜晚来到圣拉扎卢斯和圣季皮斯教堂拍夜景,一只躲在楼梯上休息的流浪狗摇着尾巴跟在我身边,简直寸步不离,无论站在雪地里还是来到小河边,它总能找些办法来消磨着时间,我无奈再次来到超市里,买了一袋最便宜的猫粮,大把大把喂给它。我在青旅附近曾看到不少流浪猫的身影,猫粮也可以派上用场,这只流浪狗温顺地跟了我一整路,直到被房东大妈挥舞着扫帚赶走。去往苏兹达尔城郊汽车站的那个中午我在镇中心迷了路,询问了穿戴新潮的三个年轻哥们,结果却是失望的没有一个会说英语,还好一个哥们拿出手机把情况讲给她女朋友,又把手机递给我,就这样在电话里给我指着路。一个中年女人好心地开车载我到车站,下车后才知道她是要去往相反方向,真的感慨在俄罗斯还是女人靠谱。再次来到弗拉基米尔的汽车站,奥克桑娜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抄近路顺着台阶翻过一座小山丘,来到城市中心的咖啡厅,她告诉我当日上午刚刚去买了弗拉基米尔的一间公寓,房价约等于4500人民币每平米。每隔一小时就会有一班大巴去往莫斯科,票价相比火车稍贵,但发车却更频繁,跟奥克桑娜告了别,再次踏上前往莫斯科的旅途。再会莫斯科——如纯正甘冽伏特加,喝一杯暖胃,饮一瓶宿醉来到青旅的当晚,我就仔细打量着内部所有的设施,总的来说非常齐全,床铺也足够柔软,厨房里锅碗瓢勺一应俱全,多日未食中餐的我如逢甘露般欣喜,即刻就从马路对面购买了足够四天的食材,一股脑全部塞进冰箱里。我曾一直纠结于要不要趁圣诞节前夕去往贝加尔湖,去体验冬季西伯利亚的寒风,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身体抵抗寒冷的能力以及体力都到了承受极限,而且又想着留个小小的遗憾给下次再到俄罗斯一个充分的理由,再加之对初次来到莫斯科时的走马观花游览,总觉得不那么过瘾。来到莫斯科的游人,大多要到新圣女公墓去看一看。这个被绿树填满的花园,置身其间,却不曾感到丝毫阴森压抑,穿过层层碑林,我有意无意地寻找着一个人,那就是卓娅,这个父亲口中的女英雄。她的短发和衣襟在风中飘扬,面向蓝天,双腿蜷曲,身姿前倾,似乎要在凶恶的法西斯面前挺直自己的身躯。果戈理希望死后和大地融合在一起,不要为他竖立任何墓碑,但后人没有满足他的要求,因为他对俄罗斯来说太重要了。这是属于逝者们宁静的家园,每一块墓碑,都能让人忆起一段飘逝的历史,一段耐人寻味的人生故事。我并没有在最后的这几日时光奔波于各种景点,有时候一个地铁站的出口就能站立一下午,就为了观察一下行人们的神态和穿着;有时候坐在莫斯科河岸边的石阶上,慢慢思考着这里和恒河的区别;有时候怀揣着写好的明信片去某一个邮局投递,一路上拍拍看看走走逛逛,晚上回到旅馆才发现他们依旧沉睡在我的外套口袋里;还有时候来到斯摩棱斯克站旁超市里买上一大堆蔬菜,回到青旅认真研究起怎样去做好一道青椒炒鸡蛋。总之就是在随心所欲的状态下度过了最后这几日,静下心来慢慢感受这些轻松的时光,也确实体会到相较从早到晚的景点游览来说,这样的方式会舒服许多。在某一个阴天的下午我步行来到高尔基公园和雕塑公园,青铜雕塑本身很是无聊,但排列在各个角落里却显得更有意思一些,一排排出售油画的摊位摆放在距离莫斯科河较近的地方,画家们相互之间侃着大山以打发冬季惨淡生意的无聊时间,带孩子的父母会更多选择来到这个幽静的室外场所。雕塑公园另一端与高尔基公园相连,如今这里已经被切尔西队老板阿布拉莫维奇购买,也看得出整体的规划比雕塑公园做的更好,专属的自行车道位于人行道旁。夜晚来临的时候,两座公园旁的莫斯科河及对岸光彩照人的夜景格外好看,Radisson公司专营的游览观光船来回穿梭在映着月光的河中央,透明玻璃船舱里放着古典音乐,布满了高贵的餐桌和餐具,但游客却始终寥寥无几。我不会做荤菜,却每天都会把青旅厨房搞到油烟四起,手撕包菜、番茄鸡蛋、青椒鸡蛋、酸辣土豆丝、青椒土豆丝等等,能买到的有限食材我几乎翻来覆去搭配了一个遍,闷的米饭从夹生到米粥也尝了一个遍。冬至那天我买回来速冻饺子,以及在超市服务员帮助下买到了俄罗斯白醋,拉着同一个青旅的台湾哥们一起吃了顿午饭,不管他是吃汤圆还是水饺,遵循着我的饮食传统,一起过了个节。我一直觉得俄罗斯青旅做得很好,不论标间还是床位,会更让旅客有种家的感觉,从卫生间到厨房,从房间到客厅,从设施到装饰,处处都能体现着店家细心的经营理念。我曾在房间里和一位德国中年人聊球到深夜,也曾和一位香港大哥连着痛饮数夜俄罗斯啤酒,还曾从来自巴西的罗伯特那里汲取过葡语的基础。有天晚上我在楼下刚给家人打完电话,一位来自白俄罗斯的工作人员下楼抽烟,我向他问了一些关于去往伊尔库茨克的事情,这个人比我高大,肌肉紧实,纹了几乎整个胳膊的彩色图案,金黄色的山羊胡须连同长辫一起显得让人略有畏惧,显然就是一副人们口中的“Big man”,但不料这人开口说话时萌萌的脸上居然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慢条斯理地摊开双手说着:“My……I……My English is shit”!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某日经过卢比扬卡监狱门前,这里见证着斯大林的大清洗运动,但终究只能成为时代的泡影,现如今已经变成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总部,其前身便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它还有个更著名的简称,叫做克格勃(KGB)。从这里出发沿着Teatralny proezd一路向西,大约300米路程就能到达莫斯科大剧院,这个地标性建筑正面是粗大的圆柱,顶端伫立着青铜雕像,想要在莫斯科度过一个优雅的夜晚,到这里观看演出仍然是最浪漫、最富娱乐性的选择之一。包罗万象的特维尔大街就在莫斯科大剧院西边不远处,顺着大街一直走下去,精美橱窗中摆放着奢华珠宝,宽阔的街道上老式电车与机车少年并行,高雅的餐厅与咖啡厅里充斥着优美的旋律,笔挺的西装摆满了小店的衣橱,打扮浮夸的男女青年猫在墙边吞云吐雾,不甘寂寞的艺人则在地下通道低声吟唱。大街的另一头连接着普希金广场,圣诞节当天以及临近新年,诗人的雕像身前也摆放了一颗巨大圣诞树,树上同样挂满了彩灯和五颜六色的装饰品,大小不一的卡通造型模型挤满了诗人身后的广场,吸引着大批莫斯科小朋友的眼球,即使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也丝毫不减当地人迎接节日的热情,顺着诗人雕像正面方向一直向西南方向,这里的夜景使人印象格外深刻,著名的普希金咖啡馆里坐着莫斯科的高雅人士,街心花园经过精心布置变成了艺术广场,一条五彩缤纷的灯饰隧道里挤满了喜爱拍照的年轻姑娘。莫斯科的确让人难以琢磨,漫步在城市的一条条巷子内,恍若走进了一本又一本精彩绝伦的文学作品,那平静清澈的莫斯科河水仿佛浸染着忧郁深沉的民族性格,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彼岸一个又一个故事上演,历尽浮华,历久弥新。这座城市的性格有时就像将安娜·卡列尼娜压于身下的火车车轮;有时又像娜塔莉娅·冈查洛娃脚上的优雅舞鞋;而有时却更像胡桃夹子战胜邪恶鼠王,手中的那柄长剑……临回国的那个夜晚彻夜未眠,担心睡过头赶不上早晨的航班。深夜里轻轻地将行李拿到厨房整理,顺手煮了最后一顿早饭,退了房间最后呼吸一下院子里的空气,将没吃完的大米投喂了广场上的鸽子,乘坐地铁换乘公交前往SVO机场,急急忙忙地安检和办理托运,到达登机口的时候已经开始排队登机,来不及让我花掉剩下的几张卢布。回国之后的几天很不习惯,身上的衣物减少了一些,就连妈妈烧的香喷喷的土豆牛肉都觉得不及我在莫斯科做的手撕包菜来的那么有味道,重复的生活还将继续,我并不能够改变什么,每当早晨醒来面对空荡荡却不能再熟悉的小屋,很难说是愉快还是悲伤,却又无比怀念独自游荡在俄罗斯经历的一切,困难也好,喜悦也罢,无数的片段交织成千丝万缕的回忆历历在目,莫斯科的冷若冰霜,摩尔曼斯克的日月同辉,圣彼得堡的涅瓦大街,苏兹达尔的童话世界,以及洛沃泽罗的相会女神。有人说看到极光就像看到了上帝的眼睛,他是最幸运的,还有人说极光的奇妙光芒所诉说的,或许就是每个极光凝望者心里的风景。是的,我已足够幸运,所有我纠结的我难忘的我悲伤的我失望的我期待的我喜悦的我遗憾的等等等等,给予这些的,统统都只是另一个我。俄,愿你我一切都好。2016年1月21日 洛阳其他器材:尼康D700/适马35mm 1.4 DG/尼康85mm 1.8 G华为G7微信号:beslan1988微博ID:布布卡里QQ :546720289另一篇莫斯科6000字文稿发表在《孤独星球》2016年2月刊关于极光,可以参考下面几个网站http://www.gi.alaska.edu/AuroraForecast/Europehttp://www.zhihu.com/question/23810529http://www.douban.com/note/214080982/俄铁官网https://pass.rzd.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