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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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枯藤
【开贴】26天快乐与悲伤相伴的旅程,19个历史名城和田园乡村留下的深浅足印,50载师生情谊促成的自然加艺术的圆梦之旅,6000公里跨越欧亚大陆的2019金秋自由行。两人各为65岁,老师已经年近八旬,在一片善意的质疑和激烈的反对声中,我们义无反顾,结伴而行。安全返回近5个月后的今天,收拾好心情,开贴。~~~~~~~~~~~~~~~~~~~~~~~~~~~~~~~~~~~~~~~~~~~~~~◆俄苏文学曾是灌溉我心田的汩汩清泉生于50年代的我们,在贫瘠的土壤里长大,最滋养我们心灵的可能就是俄罗斯或者苏联的文化了。当然我们的了解也极为可怜,歌曲《红莓花儿开》、《喀秋莎》;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还有什么?从1966年到1976年很长的一段时间,电影院能看到的苏联电影只有《列宁在十月》,而当《列宁在一九一八》复映,简直迎来了全民狂欢。这是一部革命战争题材的黑白影片,其中一个片段,社会革命党人在剧场密谋刺杀列宁,长镜头以天鹅湖为背景,特务窃窃私语的脸部特写与四小天鹅欢快的芭蕾舞步交替闪现。想想,一个大家都穿着黑、白、蓝、灰几种颜色、男女在公开场合甚至不能拉手的时代,突然出现了穿着白色羽毛超短裙小天鹅踮起脚尖跳芭蕾舞的镜头,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给人心灵的震撼,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无法想象。我当时上中学,班上正值青春期的男生有的竟然看了十几场,就冲着那群裸着大腿的小天鹅,还有瓦西里和妻子拥抱接吻的镜头,心旌摇曳。而对于我个人而言,对俄罗斯或是苏联的印象长久停留在学生时期读过的那些文学著作里。沙俄上层社会的奢华,操着法语的上流贵族的优雅,郊外茂密的白桦林,扎着漂亮花头巾穿着布拉吉的妇女,还有敖德萨、基辅这些在小说中高频出现的地名……托尔斯泰、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的巨著虽然也有看,但每章开头部分大段大段描写风景,有的甚至两三页的篇幅,通常急速翻过去,赶快找到有人物的部分。毕竟内容太过晦涩情境太过遥远,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难以理解。高尔基的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和《我的大学》则很容易产生共鸣,再加上他在电影《列宁在1918》里出现过,读起来就亲切多了。还有苏联的反特小说,每年寒暑假,父亲都会从单位图书馆借来好几本,竖排版、繁体字,纸张发黄,边角被磨得卷起。每一部的情节都扣人心弦让人喘不过气来,常常是通宵达旦地一口气看完。有一段时间甚至走火入魔,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有特务的嫌疑,晚上吓得睡不好觉。现在还有印象的如《坐标没有暴露》、《暗中发生的故事》、《红色的保险箱》、《今天就要爆炸》、《第13号美洲豹》。 不知哪一本中的情节现在还有印象,有个特务坐在火车上,面前一本书。这本书的每一页是粘起来的,然后中间抠了个洞,里面放了个罗盘。他装作看书,其实在用罗盘测量军事基地。难道就是《坐标没有暴露》?而肖霍洛夫、奥斯特洛夫斯基塑造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是我少年时代非仰视不能见的偶像。和同时代很多人一样,读了《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后曾在笔记本里一笔一划抄下保尔·柯察金的那句名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奋斗。”这段话现在来看似乎高调空洞,但在20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却令整整一代中国青少年热血沸腾,在我们构建人生价值观的时刻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真正留下深刻记忆甚至不夸张地说融入骨髓的的是50年代中后期的苏联当代作品,《州委书记》、《茹尔宾一家》、《叶尔绍夫兄弟》等等,等等。这些书中的人物,陪伴走过了我单调灰暗的童年和少年。特别是《叶尔绍夫兄弟》一读再读,五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能清楚记得季米特里脸上那道被德国人刺刀砍伤后留下的狰狞伤疤,还有一个女性人物是叫廖丽亚吗,被德军俘虏后拒不交代游击队的驻地,她对德国人说,我们、我们的后代是不会屈服的。德国人狠毒地说,你再也不会有后代了,然后也是用刺刀,残忍地割掉了她的乳房和生殖器。再就是《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古丽雅的道路》了,两个女主人公都是在卫国战争中牺牲了年轻的生命。后一本是我的钟爱,里面有古丽雅的好多照片。书是借来的,但实在太喜欢了,曾偷偷撕下里面一张古丽雅14岁的短发照片,小心翼翼藏在本子里。那时我也正好是这个年纪,也是留着齐耳短发。文革后书籍再版甚至还买了一本,可惜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有一个细节现在我对不上号是描写的卓娅还是古丽雅了。卫国战争开始后,女主角提了一个皮箱,里面是她即将出生的孩子的全部衣物。怀孕以后她曾经幻想过给孩子一个美好的世界,但残酷的战争,终结了所有一切。七十年代中期,在熬过了五七干校改造、下放农村劳动的十年之后,父母被组织重新分配工作,我们全家搬到扬州。有位邻居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突然有一天带回来三本标明“内部发行”的书籍,《多雪的冬天》,《落角》和《你到底要什么》。书皮是全白的,封面上用黑色印了书名;翻译者不是人名,而是充满时代色彩的“五七干校翻译组”。邻居眨着眼睛诡谲地说,这是苏修当代小说,你可以看,但要带着批判的眼光。那时候已经将近10年没有见过新书了,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抢过来一翻,《落角》和《你到底要什么》两本书的作者就是写《叶尔绍夫兄弟》的柯切托夫。三本中最喜欢的是伊凡·沙米亚金的《多雪的冬天》,这是一本令人忧郁的书,如同它的书名。作品叙述的季节在冬天,背景是雪地。读这本书的时候,自己恰好也处在迷茫的年代。一边读,一边在本子上抄写其中的段落。我那时已经23岁却因残疾找不到工作很迷茫,因此对《多雪的冬天》中那个被当权者逼着退了休的安东纽克充满同情,看他和我一样每天闲赋在家,想到临死的时候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心里满是绝望。更喜欢《你到底要什么》里面的伊娅,一个和我当时差不多大的姑娘,欣赏她的价值观。“一个人要是竭力追求一辆汽车,他就会使自己在精神上、智慧上毁灭。这辆汽车会把他的五脏六腑统统吃掉。一个人有了汽车,就得经常给自己的汽车找点备用零件,找一个轮胎,还要跟那帮从国家汽车库里偷盗这些东西的小偷打交道。他不但白天没有空,晚上也睡不着觉,一直在动脑筋……冬天想的是散热器别让冻住了才好,夏天想的是那辆四个轮子的宝贝别叫人偷走,因为你不可能有汽车间。与其在那个鬼东西上浪费许多精力,我宁可多读一本书,还能变得聪明些呢。”多少年以后,即使有了很多人羡慕的工作和说得过去的收入,我像伊娅一样,对物质的追求始终保有一份冷静和清醒。抄有这些段落的本子,我保存至今。请忽略难看的字。◆二度走进俄罗斯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我亲爱的老师废话那么多,回过头说说2019年为什么去俄罗斯吧。1969年12月跟随下放的父母来到苏北,在一个农村中学读完了初中和高中。我们学校是创建于1956年的一所完中,据维基百科,“六七十年代师资力量相当雄厚”。所言不差,当时我们引以为豪的就是学校里没有一个民办教师或代课教师,所有老师都毕业于正规师范学院。当城里的学生们忙于学工学农与课本绝缘时,我们的作息时间和现在的学生差不多,早上6点即进行早锻炼,晚自习到八、九点钟才结束。我在南京的中学才开始学读正负数,转到农村中学同学们已经解三元一次方程组。在南京老师在课堂上反复教我们26个英文字母,农村同学们已经能用英语大段背诵课文了。住校三年,学到了太多的知识,也和同样住在学校的老师结下了密切的关系,特别是我的语文老师。我们虽然是师生,更是朋友,甚至仿佛家人。这段友谊延续至今。少年时老师教我知识鼓励我读万卷书,当我有了能力轮到我带她领略世界走万里路。2013年我们一起去了英国,后来我又邀她同去北欧和伊朗,都被她以资金不足或是兴趣不大婉拒。2019年我本来想去以色列和约旦,年初的一天,老师要我帮她做一个俄罗斯行程,她想报个团。我的机会又来了!我知道,对于年近80、专业是汉语的老师来说,对前苏联有着怎样的感情。俄罗斯是她的精神故乡,是她首选的旅行之地。但是旅行团的行程中自然不会涵盖与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高尔基列宾相关的内容。我做了一个20天的行程,里面包括了众多文学巨匠的博物馆和纪念地,还有她非常感兴趣的新圣女公墓。老师很犹豫说时间太长了。这时我透露了自己隐秘的想法,我是在暗示悄悄地抛一根橄榄枝。常言道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我不敢再主动邀请你了万一有个闪失无法向你子女交代。如果你同意,我豁出去陪着走一趟。老师立刻改了主意,你的以色列约旦往后放一放,去俄罗斯吧,一切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