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前,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了管鸡血:一定要好好写游记,把20天内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年后碰上了疫情,忽然多出了很多空档。然而,每天都带着live in the moment的心态,快活去了,压根没想起写游记这件事。痛定思痛,我决心做个好人。每天自我监督,把剩下的故事陆续写出来。记忆已然随着时光流逝而变得模糊,索性就把几处精彩片段先行呈现好了。In Juta,Kazbegi“鬼斧神工”四字最常被用于描绘大自然,要不是切身体会过,理解这个没有任何画面感的词汇并不容易。尤记得5年前初见大草原时的心情。用不着我细想,“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这些诗句直往脑瓜子里蹦,好像有人临时打开了记忆库存,用不着卖力思索。可真要说“鬼斧神工”,还是差了点劲。这些美得摄人心魄,看上一眼就足以叫人如痴如醉的景色只给人以浑然天成之感,像是大自然偷懒时随意甩出调色盘上的油彩。来到外高加索。站在这巍峨的群山前,才惊叹于大自然的出手不凡。那天天气不好,阴阴冷冷的。虽是盛夏时节,山上的气温也不过9度。此前做功课只知道夏日中的卡兹别克温度不高,没想到居然这么低。我们仨只好把能穿的衣服都一层层套上,连睡衣也不放过。Juta距离卡兹别克小镇约1小时左右车程,极好的徒步出发地。厚重的雾压在山上,一段一段地往下沉,站在山脚下的我们被寒冷操控,瑟瑟发抖,完全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色。外高加索山脉拥有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远看它,长长的山脊直直地刺入云端,插进天空里,令人望而却步;近看它,潺潺的流水缓缓地流过脚边,向远处蜿蜒而去。低矮的山坡、蓊郁的草地一再降低我们的恐惧,心里莫名自信了起来:呵,不过就是换了个国家爬山嘛!(无知者无畏)这不,开头就给我们来了记重拳。上山的道儿原本就是登山爱好者踩出来的,毫无章法可言,再加上雨水的浸润,整条路泥泞不堪。可借力的石头早已被前面的人踏过,几乎丧失了摩擦力,我们只好一边观察着路两旁的空隙,一边小心翼翼地踏上去以防打滑。(可自行脑补一番我们滑稽的姿势)三个人手牵着手,龟速前进。才上了20米高的坡就已紧张得一身汗。望着远没有尽头的山路,我已开始暗暗叫苦。(怪我穿了一对没有抓力的运动鞋)越往上,视野越开阔。视线里的所有景物刹那间温柔了起来。马儿在山坡上悠闲地挡着尾巴,旁若无人地吃着草;缓坡上孤独的营地扎在大片的青草地上,显得尤为引人注目。和刚启程时的窘况相比,此时此刻闲适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和登山者相比,我们一行人纯粹为了拍照而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哪怕是一块锈迹斑斑的标识牌在我眼中也忽然变得文艺起来。真是恨不得把这满眼的绿色都装进兜里带回家。偶遇黄牛时,它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当下真是心里发怵,生怕它冲着我们来。转念一想,或许它只是极少见到我们这般模样的人吧。偶遇白马时,它倒是不理睬我们,只是自顾自地吃着草。还偶遇了大公鸡。瞧这品种就极不同,光是捕捉了个侧脸,便透出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霸气。一路上,雨和雾倒是始终不离不弃。绵密的细雨紧紧挨着我们的脸和衣服,不过像是为了照顾我们的体温,特意不弄湿外套。雾虽浓烈,却也不刁难我们,只是悄无声息地罩住了远处的风景,真是一点也舍不得剧透。途经一道约10米宽的溪,挡住不少人的去路。有少部分人(2人)选择绕过它,前往另一条看似平缓的路;而我们选择跟随大队伍(5个人?)前进。并不湍急的溪水中放着约15个沙袋,多数已经被踩的有些变形。为了感受一番这高加索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我们带着勇敢者的心向沙袋们走去。有些位置的沙袋只剩下最后一小块着陆点,经过的人需要快准狠地卡住节奏,稍有不慎,这清凉的水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钻入鞋里。我妹打头阵。毕竟是从小在山涧水流中玩溜了的野丫头,看这浅浅的溪水自然是没在怕的。可惜她穿了一对网状鞋,神功在世也没能阻止湿鞋的惨剧。尹先生紧随其后,虽然腿长好着陆,仍旧因为穿了网状鞋,二次失利。我殿后。我自是自信满满,虽说我的鞋抓力不够,但胜在底厚。我从容地踩过铺在前面的9个大沙袋,无一湿鞋。我心想:这下妥妥的了!走到大概第11个沙袋时忽然收住了脚。下一号沙袋怎么放得有点远呢?目测了一番,我根本踩不到着陆点啊。呵,全军覆没。我们上岸后,又有下山的人经过此处。我们仨摆出一副围观群众的样子,饶有兴致地看他们过河,等着为他们加油鼓气。他们倒是淡然,展露了人爱玩水的本性,压根就没想着要保全鞋子,径直往水里走了去,踩得水哗哗响。我们仨算是讨了个没趣。海拔越来越高,气温也随之变低。我们步履不停地埋头行进,不留一丝空挡让身体有机会冷却。冰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来,一呼一吸间就灌满了整个鼻腔。好久没有这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了,竟有些醉氧。两个多小时的徒步最终在一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位置结束。身心皆有余力的人可以往后继续走,至于能走多远,未可知。雾降到了身边,刚靠极速前进储存的体温不一会儿就耗尽了,只好靠抖腿搓手来短暂性地缓解凉意。(感受到雾有多大了吗?)(充满哲学意味的一张图)我们钻进一间蓝顶小木屋里避避风,喝点咖啡恢复能量。说是咖啡,其实就是一小杯劣质咖啡粉,喝一口,整个口腔里都是渣,让人哭笑不得。随后,我们又掏出背了一路的终极武器:保温杯。“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口寡淡无味的热开水竟也能给人以这样的幸福感。、木屋里只有我们5人。木屋老板为我们冲完见底的咖啡粉后,即刻抛下我们,独自驾马下山了。原先还担心他嫌弃我们在他的地盘内吃外带食品,留下不好的中国人印象。这不逮到了个好机会嘛!他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掏出了果腹的食物互相分享了起来。刚落脚卡兹别克时,我们仨就结识了一对目前在德国读书的小伙伴。上山的过程中,由于并没有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大家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彼此的陌生感还比较强。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回程的路上,困难接踵而来,由此,横在我们中间的屏障也在互相帮助中自动消失。上山途中,需要经过一条又长又滑的陡坡,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沿着斜坡滚下去。上山时还行,互相拉一把就能避免失误,可下山不同。我们的鞋子皆已在登顶途中被泥土包裹,即使利用草地磨掉了大部分,摩擦力仍是大打折扣。于是,我们五人一合计,那还是走另一条没走过的路下山吧。主要是另一条路看起来真的十分平缓,谁能想到危机四伏呢?!刚启程没多久,雾气便渐渐散去。若我们是剧中人,此时一出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雾向两侧自然收去,山体的线条逐渐清晰起来,不再以“犹抱琵琶半遮面”示人。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变化,我们都以为这是好的预兆,不自觉哼起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路啊,仍旧是毫无章法,只能靠主观的感觉去判断。回程路上的花草和去程截然不同,长势喜人,尽情地发挥身高优势。走着走着,路就没了,只剩下茫茫无尽的花和草。再往前走走,就来到了一处忽然收口的山坡,花草也高到没掉人的视线,看来,前进无望。无奈,走在前头的我们仨又只好转身向后头的他俩示意,让他俩再找找附近有明显人迹的路线。事实上,几分钟前,我们刚经过了一道落差较大的溪流,溪流的那侧有一条路。和去程时遇上的那条溪虽是同一条溪,但流速完全不同。再加上地势落差,显然从这里跨过去并不靠谱。当下,我们就放弃了跨过溪流的想法。结果呢?找了一圈,我们发现还是只能从溪流上直接跨到对面,否则就得回到出发点重新开始。行!硬着头皮上吧!大约1米宽的距离实际上并不难跨越,但打滑的石头,抓力不够的鞋,以及略带紧张的情绪都在此氛围里发酵。眼前的这道溪仿佛有万丈宽,溪水有万丈深,每个人都屏气凝神。那个学人类学的男生率先踩着石头,铆足了劲登了过去。还好,没有打滑,安全着陆。女生把她身上的相机先递了过去,再踩好这方着力点,拉着男生的手,“哗”一下也登上去了。尹先生随后,大长腿的优势再次显露。接下来是我妹,对面两个男生迅速把她拉了上去。前面几名选手衔接的相当自然,毫无破绽。到我这儿,画面出现了停顿。我确实太胆小了。过溪之前就已经在脑子里演戏了几十种过河方案。“最坏不过滑到水里,这水也不深,也不算陡,大不了就是弄湿。”在心里默默自我安慰道。待他们都搞定后,我先是摘下随身携带的相机甩给对面的伙伴,又提起脚往石头上努力擦了几下,稍稍躬着身,定定地看着对面,一副誓死一搏的样子(夸张)。对面的男生早已伸出援助之手。我站得尽量靠前,先把住男生的手,往前一倾,右脚紧跟着用力一迈,踩是踩上了对面的石头,就是位置不佳,感觉右脚有要打滑的趋势,左脚赶紧跟着攀上去。或许男生也感觉到我方存在下滑的风险,在我的左脚登上后,迅速把着我的手往后退了一点,这才让我成功落到平缓的石头上。安全后,还隐隐觉得双腿有点发颤。跨过了这道坎,后面的路确确实实比来时的路要好走很多,一路上紧绷的神经也在后来趋于平缓的道路上逐渐松弛了下来。我们也有心情说说笑笑了。#看我这放照片的节奏就可以推测得知下山的路有多难走。瞧我紧张得连照都忘记拍。当然,困难从来都是不期而至的。小心翼翼保持的零摔跤记录在松懈中破了格。徒步的过程中,我们留意到了一处奇特的景象。山脚与山脚间自然形成的夹角处被大面积的白色覆盖,远远望去,只知道这片白色上寸草不生。直到我们途经此处,才知道这一大片白色原来是定了型的冰。沿着山谷流下来的雪水滑至山脚处形成了冲积扇,由于此地终年气温不高,经年累月就变成了冰扇。冰扇的顶端破开了个口(没有拍到图),尹先生非要走上去探个究竟。那么滑的冰啊,三步并两步还边打滑地走到了冰洞边沿,站在那儿只敢微微探探身。见他不说话,我俩还以为洞里有什么奇妙的东西,也动起了爬上去瞅瞅的念头。我妹倒是腿快,捷足先登了,我随后也跟上了。我们仨挨得不紧,只是互相揪着对方的手腕,偷偷使着劲,与冰做对抗。瞅了老半天,也没看出洞里的玄机。这冰扇啊,就像是山的一层被子,自然形成了个拱,下面还是那些土和草。没劲。问题来了。请问我们要如何回到来时的土路呢?尹先生准备带个头起表率作用。刚躬着身向下走了一小步,“咵”一下就直接摔到了冰上,沾了一屁股污泥,以及透心凉的冰水,还好没有直接顺着冰面滑到溪里头去。看了看我们仨的位置,我离土路的位置最近,决定还是我先回去。这0摩擦力的冰面让转身这个动作变得极为困难。我只好弯下身子,双手双脚都撑在冰面上后退着回路上。才刚退到一半,另两个小伙伴才从弯道上露出个头来,看到我们仨这奇怪的定点动作都愣住了。空气忽然凝固。(尹先生摔了之后一直保持同个姿势定在原地,我妹一直躬着身和冰做对抗,双手向两侧打开尽量寻求平衡,而我呢,像只野兽一样,四脚撑在冰面上。)女生问:“你们这是咋了?”还在后退的我扭过头说:“这冰太滑了!我们得从这儿走过去!”“啊?没有别的路吗?”“没有。你们俩等等啊,等我们先回来。”终于回到冰面上的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接下来得把他俩拉回来。我妹离我近,让她稍稍再往前倾点,刚好搭上手。尹先生再搭着我妹的手,就这样一点一点往回挪。这一遭算是得了些经验,对我们之后的5人行动有了借鉴意义。冰上原本就有一条人为走出来的道,滑仍旧是滑的,但好过没有。我们5人一字排开,互相拉着手借力,慢慢地在冰面上挪动着。如果时间会停止,那一定是在这段冰路上被成功阻拦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五个成功越过冰面。原本绷紧地弦再次得到了释放。(这图是我成功穿越后随手拍下的。有纪念意义!)或许是过溪流、过冰川的经历太折磨人,后来的路竟然莫名变得宽阔了起来。一路上说说笑笑,再遇上黄牛的凝视也不怕了,还觉得温和了许多。心情好的时候,眼界开阔了,天也跟着亮堂了起来。被群山环抱着的木屋也是个留宿点。听他们说,许多前来徒步的人会选择在此处留宿一晚。夜幕降临后,山啊水啊雾啊都躲进了夜色里,独剩下漫天的星斗与徒步者作伴。躺在帐篷里,望着触手可及的星星,那种感觉一定很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