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在纽约一日游的旅行车上,我结识了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留学生B君。这位家住的北京女孩,一脸阳光,身背印有迪斯尼卡通形象的花布包包。她是利用参加一个学术会议的机会来纽约游玩。两天内,她先是冲到音乐剧的大本营百老汇大街,抢购了一张经典歌剧《歌剧魅影》的门票,对剧中主人公克莉丝汀动人的歌声和宏大的高科技布景大加赞叹。接下来,她还要去跑去杜莎夫人蜡像馆去和心仪已久的大牌影视明星们合影,到繁华的第五大道购买新潮的时装。离开纽约后,她要马不停蹄地飞去西部洛杉矶游览迪斯尼乐园。
10月25日早晨,一位在纽约当医生的Z君开车接我们去郊外游玩。
“你根本不晓得我在这里有多悲惨。。。。。”
小轿车急速驶上通往布朗克斯区的HIGHWAY,在湍急的车流中左冲右突地超车。穿一身风衣、戴一顶遮了半边脸的宽边阳帽,身材瘦小的Z君却若无其事。她在途中和我妻子聊天时一再重复了这句话,却欲言又止。
后面的故事是妻子的另一位“毛根朋友”断断续续透露出来的。
来美发展20年有余的Z君长期寄住在法拉盛一处民居的地下室里。
在国内经商的老公不肯来异国吃苦,两人分居了20年有余。有一年来探亲时,难以自处,竟然搬到旅馆去住。
在地下室蜗居的她,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大送进了美国名校读医学专业。
在地下室蜗居的她,发疯似地赚钱,每周一到周四,每天10小时在一家私人诊所给人看X光透视,自嘲“老板用我一个人顶三个人”;周五到周日,又去另一家地产公司兼职当经纪人。
在地下室蜗居的她,像小燕垒窝一样赚到了可以买新屋的钱,目前已经自己动手开始装修。。。。。
这背后有多少牺牲和奉献,她没有透露。瞻念前途,她还可以苦中寻乐------“既然两个人分开这么多年,那退休后总可以在一起了吧。”
后来大家一起吃饭,她听到我在讲美国H1N1大流行时迷惑不解。我惊讶地嘲讽:“你难道是外星人,当医生的居然不知道禽流感?”
分手后反思再三,才恍然大悟,生活在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环境里的Z君也许平常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可以用来读读报纸、看看电视新闻。她一定是长期过着国内亲属朋友们用常理难以理喻的超强度打拼生活,为自己安身立命,更为下一代的幸福。。。。。
回国后,每每提起这位不眠不休在异乡打拼的瘦小女士,我确有当年王实味的感
受-----“每一想到她,我便心脏震动,血液循环的更有力!”由此,我也会常常想到在法拉盛唐人街看到的那些送外卖、搓脚、洗头、扛大件的福建、东北等地新移民们,想起频频见诸报端的人蛇惨剧。想起我一位可尊敬的同学---由于文革的耽误,他42岁才拿到美国的博士学位,一家三口长期在美三地分居。他每周末回到工作地,要先做一大锅米饭放进冰箱,象吃罐头肉一样连吃五天冻米饭,在周末才有机会和家人团聚。就是这样一大批的破釜沉舟筚路蓝缕般开拓进取的新移民,构成了占纽约总人口十分之一的华人的新生力量。与我们经常在主流媒体上看到的带有眩目光环的华裔成功人士不同,他们默默举起另一类旗帜、撑起了另一片天空。
在皇后区通往曼哈顿岛的HIGHWAY行车,到威廉斯堡大桥附近的东河边,人们就可以看到路边有一大片公共墓地,白色的墓碑群和远处地平线上金碧辉煌的纽约高楼大厦天际线巧妙地重合。若干年前,一位路过此地的法国摄影家灵感突发,拍下了有名的巨作《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据说现在仍收藏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我虽然有机会前往参观在行色匆匆之际,竟无缘一睹。
天堂和地狱相隔多远?咫尺或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