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之前去哪玩了？”我一个高二的学生问我。“巴尔干半岛。”“欧洲火药桶啊，第一次世界大战导火索，那有什么好玩的，萨拉热窝去了吗？”“嗯，看到了刺杀斐迪南大公的地方。”巴尔干，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很多人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应该跟我学生差不多，知道、但仅仅知道这么多。提到欧洲旅游，我们想到热情似火的西班牙，想到优雅浪漫的法国，巴尔干是什么？它像个无人问津的孤儿，蜷缩在欧洲大陆的东南角。随着塞尔维亚和波黑相继向中国开放免签政策、其它几个国家也有各自的有限制免签，巴尔干神秘的大门开始慢慢地打开了。出行前，我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巴尔干半岛。现在坐在图书馆里第一次看《南斯拉夫史》的位子上，觉得恍惚。塞尔维亚的男模队好像是假的，波黑的幸存者故事好像是假的，黑山的峡湾、阿尔巴尼亚的广场和马其顿的大阳台，都像是一场梦。我只能趁着梦里的快乐和感动还鲜活滚烫着，把它记录下来。这次旅行是我的一次成长，如果你有缘打开这篇游记，我要告诉你，它会非常长，我不奢望你能坚持看完，但唯一的希望是你能多看一些文字的部分。感恩导读与预告看干货攻略请从目录“实用信息”部分开始阅读。看游记请从目录选择感兴趣的国家，如“塞尔维亚篇”开始阅读。看人物故事请阅读“少年的黄昏”、“代号01：幸存者的故事”和“他在伊朗长大”几个章节。为结合历史时间线，我会稍微打乱行程顺序。但国家还是与我的游览顺序保持一致，实际路线会放在后面实用信息里。虽然这次照片拍得不咋地，也照例发点暖暖场子吧。塞尔维亚篇“Is everything Ok? ...Super!” ——Milos1.先贤与信仰【南部修道院】经历了荒蛮、迁徙、奴役、立国，塞尔维亚人在9世纪将基督教确立为国教，并开始在国土上建立教堂和修道院，成为塞尔维亚至今一笔不可估量的宗教、建筑和艺术财富。这些修道院往往地处山林，与今日的繁华都市保持着警惕的距离，也许是因为拒绝诱惑和干扰才能更接近神？因为世界遗产斯图代尼察修道院内部壁画正在修复、而新帕扎尔的神圣使徒教堂与我们目标路线偏离较多，所以此行我们包车到访了塞国南部另外三个重要的修道院，日查、拉瓦尼察和马纳西亚修道院，它们也分别见证了塞尔维亚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两个时期——尼曼雅王朝和拉扎列维奇王朝。（贴心提示：去修道院前不了解点历史很难看懂什么，更无法引起什么共情）尼曼雅王朝是塞尔维亚历史上第一个辉煌时期（甚至是最辉煌时期），从1166延续到1371年。老爸斯特凡·荣耀开启者·尼曼雅一世负责打江山，他的二儿子斯特凡·首位加冕者·尼曼雅负责坐江山，三儿子拉斯特科·一心只念圣贤经·尼曼雅成为塞尔维亚首位主教，负责佑江山。中间还乱入了想要抢江山的大哥，后被圣贤三弟赦免了。这座看起来有点可爱的日查（Žiča）修道院，就是尼曼雅家最有出息的老二老三修建的。三弟是塞尔维亚教会的首位主教，并亲自在这里给二哥加冕，二哥成为塞尔维亚王国的首位国王。中国人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而塞尔维亚人说，不到日查涂油非真国王，它的显赫地位可见一斑。↓喏，这个红彤彤的小可爱就是日查修道院啦，外表显然是翻新过的，不过到2018年，它已经存在整整810年了。外部的马赛克圣像显得很新，还带着俏皮的眼神。而教堂内古老的壁画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除了岁月不留情，奥斯曼军队也不饶人。过去曾受到奥斯曼帝国辐射的国家境内，基督教堂里的圣像几乎多少都受到了破坏。修道院门口大堆的红圈圈提出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着装方面的禁忌。这也是我们这一行去过对着装要求最严格的修道院，旭哥看着红圈感慨道：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真正的男女平等啊！修道院外有一道门，门拱上的壁画让人头皮发麻——数不清的带着光环的天使、圣人、还有最下面戴着皇冠的国王、皇室成员用目光“cua cua”每一个进来的人，让人如芒在背。我极不自然地拍了几张照，好像做贼。看别人的游记，人家的司机都是帮忙跟神职人员求情求拍照，我们的司机小哥倒好，神职人员还没出来呢，先来监督我们，“no photos in the church”, 还让我们把相机装回包里(捂脸小蜂)(捂脸小蜂)。我们的司机小哥是个挺年轻的塞尔维亚人，很虔诚的教徒，跟我们逛修道院的时候会画十字、捐钱、亲吻圣像一条龙，这在很多传统宗教国家的年轻人身上已经看不见了。谁失眠了，来数数画面里有多少个光环↓修道院内部禁止拍照，我们去的时候只有一位修女在诵经。每个人的声音到了修道院内都会不自觉地放轻，甚至停止谈话。我不相信有神，但总会在各种各样的宗教场合感受到些许神的力量，那大概是人们执着信仰产生的力量。尼曼雅王朝的两百年荣光被历史的车轮带走，接棒的是拉扎列维奇王朝。这个王朝的第一位统治者名字很长，我们可以简称他为拉扎尔大公，这是后世对他的称谓。他父亲本是尼曼雅王朝一位级别不高的大法官，很有远见地支持了一位叛贼造反，而这位叛贼不负期望，即位后风头一时无两将塞尔维亚领土扩充到历史巅峰，史称杜尚大帝。大帝知恩图报，把当初支持他叛变的猫猫狗狗都一同提拔，拉扎尔家从此鸡犬升天。可见，一个人的眼光可能跟能力一样重要…杜尚大帝暴毙后，继承者软弱无能，无法应对内乱和外扰，尼曼雅王朝风雨飘摇，最终四分五裂。拉扎尔大公经过与众贵族的数年拉锯，将自己的“莫拉瓦塞尔维亚”土地面积扩充到最大。莫拉瓦河谷被视为塞尔维亚地区中世纪的核心，也成为塞尔维亚的精神象征和摇篮，一位塞尔维亚女导演新拍了一部关于来塞华人的纪录片，片名直译过来就叫做《黄种人从东方来喝莫拉瓦河的水》。而拉扎尔大公最闻名于世的，并不是他的生，而是他的死、和他本人参加的最惨烈也是最后一场战斗：1389年的科索沃战役。1389年6月15日（东正教使用儒略历，公历为6月28日，后来塞尔维亚历史上有多个6月28日发生重大事件如塞族青年刺杀费迪南大公引起一战)，时年60岁的拉扎尔大公带领一支塞波联军在科索沃迎战奥斯曼苏丹穆拉德带领的军队。战斗血腥无比，双方伤亡惨重难分胜负，但奥斯曼国势正盛未伤元气，而羸弱的塞尔维亚则遭受了致命的打击，失去大批有生战斗力量，最后只能承认奥斯曼土耳其为其宗主国。拉扎尔大公和苏丹穆拉德都战死沙场，拉扎尔大公被俘并被砍头，他为国捐躯的英雄故事被后世所称颂，而拉扎列维奇王朝的种种传奇也能在塞尔维亚奇书《哈扎尔辞典》中找到影子。拉扎尔生前主持修建了一座风格独特的修道院——拉瓦尼察修道院（Ravanica), 这种建筑风格蔓延开来被广泛应用在宗教建筑上，史称“莫拉瓦风格”。修道院的外墙只剩下残垣断壁，但修道院本身还是显得精致，作为莫拉瓦风格的开山之作可说是不辱使命。我们去那天略有点多云，阳光从云缝中挤进来，顶部的十字架熠熠发光。最终拉扎尔大公的遗骸也被葬在这座修道院中，内部可以看到他的灵柩，同样禁止拍照。虽然缺乏史料支撑，但史学家普遍认为拉扎尔大公死后被追封为圣人和殉道者。在修道院中仔细看，你也许会发现一位圣人手持头颅的圣像，便很可能是以拉扎尔大公为原型的的cephalophore形象，意为“持头者”，往往是为了纪念被异教徒砍头的殉道者。拉扎尔大公战死后，王位本应由儿子斯特凡继承，但他尚年幼仅12岁，便由母亲米莉察代为摄政，待成年后才真正掌权。斯特凡·拉扎列维奇12岁以后的人生，便全部献给了他的国家。他在母亲主持修建的修道院里接受教育，学习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统治者，20岁时又作为自治属国统治者应召到奥斯曼军队成为苏丹巴耶塞特的一名侍从。这位巴耶塞特是苏丹穆拉德一世的儿子，父亲们在科索沃战场上双双阵亡，儿子们却在多年后在战场上共同抗击东征的十字军和进犯的匈牙利，巴耶塞特甚至还娶了斯特凡的妹妹并宠爱有加。这段传奇般的故事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它让我想起大约150年前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另外一个故事：格拉纳达的摩尔君主阿尔哈玛臣服于卡斯蒂利亚国王费尔南多三世，为自己的穆斯林国家在轰轰烈烈的基督教光复运动中又争取到了200年的生存。他的军队与基督教军队并肩作战向其他教友挥戟，其中功过，格拉纳达人和其他穆斯林摩尔人恐有不同的评说。而夹缝中求生存的斯特凡·拉扎列维奇，自己在几方强敌中来回斡旋，为国家争取到了和平与喘息的机会，在国人眼中则是无可争议的英雄，所以被后世称为“高尚的斯特凡（Stefan the Tall)”。高尚的斯特凡主持修建的马纳西亚修道院，可以说是塞尔维亚中世纪宗教建筑的巅峰。它外围环绕着高耸的堡垒，远远望去不像一座修道院，倒像是一座城池。走进堡垒，可以看到修道院不失庄严地坐落在中央，甚至有点难以分辨，是堡垒在保护修道院，还是修道院的信仰在庇佑堡垒，才让它得以保存得如此完好。斯特凡·拉扎列维奇死后也葬于这座修道院。修道院外墙可以明显看到新老差异，应该是对古物修复的结果。拜访修道院时看到一位很年轻的修士，他好像负责接待两位比较重要的客人。但同年长一些的修士相比，他与人谈话的神情，带着与普通年轻人毫无二致的放松和活泼。修道院内仍然有神职人员居住修行，院子里有塑料布覆盖着的柴火，不知是他们的替代能源还是主要能源。修道院里绿树成行绿草如茵，格外有让人安静的力量。世界文化遗产斯图代尼察修道院是可以预定入住的，下次有机会到访塞尔维亚，也想要试试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住上一两天。塞尔维亚的东正教很多十字架不是传统的“十”字，而是上面或者上下多出一个横条。上面多出一个短横条的叫Lorraine cross，来自匈牙利，上下各多出一个的来自俄罗斯，也叫正教或拜占庭十字。据说基督耶稣一开始被钉上的桦木十字架就是这种三横的形式,上面的用来刻约翰福音里的句子，下面用来钉住犯人的脚。而仔细看下面的一横是倾斜的，向上一端指向天国，向下一端指向地狱。走出马纳西亚修道院的堡垒外有一块很小的空地，我想内部不允许拍照在天上总可以吧，没想到没几分钟一位修女走出来跟我们的司机说这里不允许航拍，我只能赶快收回飞机避免冒犯。想航拍的可以离得远一点或者跟工作人员商量一下为好。我没拍到什么满意的，感觉主要是没拍出它的恢弘气势。但从正上方的角度看，整个修道院连同堡垒，像一颗心脏的形状，那莫拉瓦河的水，就是源源不断的血液。最后真诚建议大家去塞尔维亚要挑几座修道院逛一下，这是塞尔维亚古代史的精华。出发前最好还要了解一下历史，这样当你真正站在那些壁画面前才能睁开眼睛学习。另外，感谢大神Tino挖掘出这些散落在深山里的明珠并写成攻略无私地分享，才让更多国人了解到它们的存在。Tino的游记非常非常精彩，有兴趣更好地了解修道院及塞尔维亚可搜索《时光多么细致》，我读了至少4、5遍还做了两遍笔记，1440°螺旋上升劈叉吐血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