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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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琼
缘起行程伊始的时候我在日记上写道:“这是一次让人不安的旅行,尤其在漆黑的夜空之上,突然想起冰箱里没喝完的西瓜汁,想起乐乐的小眼神。凌晨四点多降落在开罗机场,空调开得太足的候机楼就像个巨大的监狱,与气温30多度的室外只有一墙之隔,还是眼睁睁看自己被冻感冒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听广播员念出卡萨布兰卡这几个字,真是个娓娓动听的名字,还未到达已经征服了我的心。”卡萨布兰卡无疑是这场旅行的缘起,然而戏剧性的是,经过20多个小时的调研、比较,随着行程安排的日益丰满,这个缘起被一次次地弱化了,最后仅仅剩下了一座哈桑二世清真寺,以及一个中转的功能。与之相反地,那些从前闻所未闻的城市和村庄,比如沙夫舍万,比如菲斯,比如阿特拉斯山上的阿伊特·本·哈杜,仿佛带着魔性似的,一点点填满了我的遐想和期待。于是原本10天的行程被延长到12天,再到14天,本着“一个都不能落下”的原则,我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优美、流畅的大环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带上我儿子乐乐,怕这个怕那个的,直到我们躺在撒哈拉的营地里,看见满天的星斗扑面而来的时候才开始后悔。已经是5岁多的大孩子,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尽管路途艰辛、曲折,尽管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至少我曾亲身经历过,可以语重心长地告诉给后来的朋友:如果有一天你误入了《桃花源记》里的小村庄,请一定要放轻脚步,抖落身上的铅华,你不想让脑海中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惊扰了他们,也许这只是一支梦中的玫瑰,盛夏之后将一去不回。--------------------------------------------------------------------------------------摩洛哥是我的第42国,团团的第31国,隆重推荐我的另外3篇游记:从前有座哈仙岛:http://bbs.qyer.com/thread-2530765-1.html越南迷踪:http://bbs.qyer.com/thread-2522733-1.html上帝的水族箱帕劳:http://bbs.qyer.com/thread-2515410-1.html我的第一本书《只有繁星知道》正在当当网、京东和亚马逊热卖,内容包括北非花园摩洛哥、穿越像睡觉一样简单的埃及、与大象同眠的肯尼亚、失落的古代王国吴哥窟、大雪纷飞的俄罗斯、上帝的水族箱帕劳、还有我的第二故乡英国。希望八方好友多多支持,提出宝贵意见!我的个人微信:findtutu,欢迎大家随时和我沟通探讨!更多游记还在持续更新中,敬请期待!美图提前看:签证签证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摩洛哥旅行的一大瓶颈,所幸的是现在简单多了,2015年5月我在淘宝上找了一家在北京的中介,每人签证费加服务费一共1399,一个星期出签,完全无悬念。材料清单:护照、白底2寸照片*2、申请表、身份证、结婚证、带公司抬头的英文在职证明及准假证明(加盖公章)、近6个月的银行卡流水单。(小孩需要提供出生证明,学生需要提供英文的在校证明)其中在职信是中介帮忙准备的,不需要大额的银行存款,也不需要办理冻结。回来之后被咨询最多的问题就是签证,淘宝上一查发现涨价了,不知道是不是政策有所变化。建议大家在淘宝上找家中介问一下,不管是否委托他们办理,至少可以得到最新的信息。时间轴Day 1:北京-开罗Day 2:开罗-卡萨布兰卡,卡萨布兰卡坐火车到马拉喀什,宿马拉喀什Day 3:马拉喀什惊悚一日游(重头戏)Day 4:开启撒哈拉探险之旅,第一站堡垒村,宿峡谷Day 5:峡谷,探访山地村落,从梅如卡骑骆驼进撒哈拉,宿撒哈拉沙漠营地(重头戏)Day 6:骑骆驼回到梅如卡,从梅如卡坐车到菲斯,宿菲斯Day 7:菲斯休闲一日游,宿菲斯(重头戏)Day 8:菲斯迷失一日游,宿菲斯Day 9:菲斯坐大巴车到舍夫沙万,舍夫沙万惊艳半日游,宿舍夫沙万Day 10:舍夫沙万登高一日游,宿舍夫沙万(重头戏)Day 11:舍夫沙万包车到丹吉尔,参观灯塔,再到艾西拉,宿艾西拉Day 12:艾西拉涂鸦半日游,从艾西拉坐火车到卡萨布兰卡Day 13:卡萨布兰卡穿越一日游Day 14-15:卡萨不兰卡-开罗-北京机票、酒店及小交通1,机票机票的价格我关注了很久,最终选定埃及航空,北京经开罗转机到卡萨布兰卡,往返票价6065元。我是在埃航官网上提前2个月订的票,之前和之后都没发现更便宜的价格。航空公司的选择还有很多,比如俄航、卡塔尔航空、土耳其航空、阿提哈德航空,其中俄航和埃航是最便宜的,低预算的驴友们可以考虑!建议大家尽量选择中午之前到达卡萨布兰卡的航班,这样不论是看大清真寺还是转车去马拉喀什都有充足的时间。2,酒店关于住宿,我采用的酒店和民宿相结合的方式,预定的网站分别是http://hotels.com和http://airbnb.com,除了第一站的马拉喀什之外,其他的城市都是边走边订,以防行程上有什么即兴的变化。总体来说在摩洛哥住宿的成本不高,我会刻意地选择那种带有浓厚当地风情的,气氛友善的酒店或民宿,由于我们不是背包客而且对睡眠质量的要求比较高,所以房间至少是中档舒适的,带独立卫浴的,价格从人民币200多到400多不等,最值得推荐的是马拉喀什和菲斯的民宿,我在后面的正文里会有详细的介绍!3,小交通摩洛哥总体来说交通很发达,大部分城市有火车站,部分山区城市需要坐大巴。我们选择的交通方式如下:机场-卡萨布兰卡Voyageur火车站:机场快轨,每小时1-2班,拿完行李就可以看见很明显的“airport express”的指示牌,现场买票。卡萨布兰卡Voyageurs火车站-马拉喀什:火车,现场买票,分1等车厢和2等车厢,因为车票上不规定座位号,所以随时买随时有,坐不下就站着。(事实证明2等车厢里很多人都站着……)马拉喀什-梅如卡(撒哈拉沙漠边缘的村庄):参加马拉喀什当地的旅行团,2天中巴车,第二天下午到达,中途停靠几个景点,团费人民币630元。梅如卡-菲斯:拼车,梅如卡的酒店里有很多拼车的旅客,1辆中巴车10个人左右,6-8小时路程。菲斯-舍夫沙万:CTM公司的大巴车,车站买票,每天3-4班,时刻表只有到车站看到的才是最准确的,我提前在孤独星球上查的信息,和车站的不太一样,现场买票,需要给行李买票,车程4个半小时。舍夫沙万-丹吉尔-艾西拉:包出租车,因为我在丹吉尔主要想看的是灯塔,而灯塔距市区很远,坐公共交通转来转去很麻烦(加上行程后期身体很疲惫),索性在舍夫沙万包了一辆出租车,在丹吉尔市区转了一圈,再到灯塔,再从灯塔直接去艾西拉,总共费用合人民币800。艾西拉-卡萨布兰卡:火车,车站买票,车程5小时。火车票全部可以现场买,但建议在网站上提前查好时间,官网网址:www.oncf.ma(官网是双语的,阿拉伯语和法语……选择法语的话基本意思应该可以猜出来,我也不懂法语,都是蒙着看的……),网站上时间、班次和价格都有,所以我在上面也没有详细罗列。长途车比较大的公司就是CTM,没找到网站,可以让旅店前台帮忙查时刻表。旅行小贴士1,女孩子最关注的穿着问题:出于对当地文化的尊重(同时也是防晒),尽量穿长裤、长裙,不需要包头,但最好披一个薄一些的披肩,入乡随俗,也是旅行的一大乐趣。当然这些都不是强制的,有不少的欧美游客都是背心短裤招摇过市,当地人也习以为常。至于清真寺,除了卡萨的大清真寺之外,你穿成什么样都是进不去的,除非你会用阿拉伯语背诵大段的古兰经。2,安全问题:这是我去过的,比较发达的一个非洲国家,社会治安相对稳定,免不了有小偷小摸、小坑小骗,免不了被当地的不良少年调戏几句,只要拿定了主意,不理不睬也就是了。女孩子别单独去太过荒僻的地方,这在任何国家都是有风险的。3,餐饮问题:和猪肉说拜拜吧,火腿肠也不要带了,99.9%的餐厅里是不提供酒精饮品的(除非他们购买了昂贵的酒精牌照),你可以小声地询问服务员,也许他会私下卖给你一瓶啤酒,不过既然大老远地来了,还是多关注一下这些当地的美食吧!Tangine,CousCous,这些都是每张菜单上必有的菜肴。另外,请务必留意每年穆斯林斋月的时间,如果赶上斋月去的话(比如说我们),司机和导游的服务费会上涨10%-20%,小部分景点的营业时间会缩短,大家看起来会有些倦怠,不过晚餐那一顿会吃得很爽,很有气氛,驴友们请自己把握。4,货币问题:1摩洛哥迪拉姆=0.6621人民币元1人民币元=1.5104摩洛哥迪拉姆 (2016年3月的汇率)建议在国内换好足量的美金,当地的机场、车站和闹市区都很容易找到货币兑换点,美元兑换摩洛哥迪拉姆的汇率都差不多,边花边换就是了。中高档餐厅可以划信用卡,但不排除有手续费。5,语言问题:摩洛哥人的母语是阿拉伯语,马拉喀什和菲斯法语普及程度较高,北部的沙夫舍万、丹吉尔和艾西拉则通用西班牙语,一般市民都会说上一些。上述语言都不会也不用太担心,旅游从业者,包括酒店、餐厅和纪念品商店老板的英文都很好,而且很热情,不存在任何沟通的障碍。如果英文也不会,建议还是不要选择自由行,我们全程14天没有遇到一个同胞……一节开往马拉喀什的二等包厢2015年6月18日,我和团团在卡萨布兰卡的Voyageurs车站转车,前往南部城市马拉喀什。这是我们在摩洛哥的第一天,白色之城的形象还未在脑海中鲜活起来,便匆匆赶往红色之城。下午4点50分,列车准时进站,乘客们扛起大包小包蜂拥而上,将疲惫不堪的异乡人挤到了最后。这是一节二等车厢,上晚了,就没座儿了。列车被分隔成一个个小包厢,我们拖着行李站着包厢外的走道上,正犹豫要不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奶奶对身边的男青年低语了几句,男青年起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老奶奶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对我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包厢内能容纳8个人,大家分成两排面对面坐着,靠近车窗的位置有张小桌板,头顶上有行李架,空间狭窄,空气好像是凝结住了,纹丝不动。我低头看着手机,不时有人向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列车不再频繁停靠,车厢里也不再拥挤,团团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抬起头,发现包厢里只剩下刚才那个老奶奶、她的老伴儿、一个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百无聊赖,不停扭动着身体的小男孩。大家都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蜷缩在自己的地盘里,偶尔打量一下对方,随即将目光移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昏黄的,一望无际的田野。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开始低声唱歌,歌声婉转而忧郁,我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心中开始揣度这几位陌生的旅伴,他们是什么人,去马拉喀什干什么,又因何而心事重重?终于,一个送水的乘务员打破了包厢内的僵局。中年男子将水递给我,用英文解释说这是免费的,我谦让了一番,说还是先给两个老人吧,老奶奶接过水,用阿拉伯语说了句“谢谢”。得知彼此都会说英文之后,中年男子开始询问我们的国籍,来摩洛哥旅行的原因,以及在马拉喀什的计划等等。我反问他:“what's your story?”(你是什么情况?) 中年男子落寞的耸了耸肩,说:“我的面试又失败了。”原来他是个马拉喀什人,一直想跳槽到卡萨布兰卡的一家国际公司上班,白色之城卡萨布兰卡是全国的经济中心、金融中心,素有“摩洛哥肺叶”之称,他申请过很多次也失败过很多次,如今总算得到一个面试的机会,却因为紧张而发挥得不好,“也许我注定去不了卡萨布兰卡……”,男子无可奈何地说。小男孩一直在旁听我们的谈话,此时终于忍不住,用阿拉伯语抱怨起来,语气颇为激动,中年男子和老夫妻边听边问,同情之心溢于言表。我正在好奇,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说:“男孩的英语不好,我来翻译。”原来男孩的父母在马拉喀什经营一家民宿酒店,生意很忙,无暇照看众多子女,于是将13岁的长子,也就是这个男孩送到了卡萨布兰卡的叔叔家,同时就读于一间很有名气的学校。“他们说卡萨布兰卡什么都好,可我就是不喜欢,我每天都想回马拉喀什,和父母弟妹们一起生活,他们太无情了……”男孩委屈地说。为了缓和气氛,一直很沉默的老爷爷也开始讲起故事来,他半边身子朝向我,边讲边示意中年男子,叫他帮忙翻译。这是一对在卡萨布兰卡居住了超过40年的老夫妻,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分别在马拉喀什生活和工作过,红色之城马拉喀什对他们来说充满了回忆。“我们打算趁着还能走得动,再回马拉喀什看看,这大概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老爷爷颇有些伤感地说。聊到这里,话茬像是突然断了,谁都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于是大家继续将目光移向窗外,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田野上泛起了点点金光。我不知道旅伴们有没有意识到,这节包厢里的六个人正在上演一出双城记:向往着白城的中年男子注定要回到红城;思念着红城的少年却享尽了白城的繁华;红城之旅是老年夫妻的最后一次,却是我们的第一次;一段生活归于回忆,而另一段生活正蓄势待发。这是一个神秘而唯心的世界,总有人代我活着,从故乡到他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的梦想永不消亡。八点,列车驶入马拉喀什近郊,中年男子和老婆婆同时开始祈祷,他们一次次将双手平放在大腿上,模拟跪拜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男孩和老爷爷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远方。我们都将在午夜之前抵达马拉喀什,不论它是可怕的牢笼,甜蜜的故乡,回忆的终点,还是旅途的开端。华灯初上的红城美艳不可方物,我们彼此道别,然后擦身而过,你的还是你的,我带不走,只有这节包厢把我们连结在一起。只有在这节包厢里,我们交换过人生。-----------------------------------------------------------------------------------红色之城马拉喀什:地狱在天堂的肚子里入夜,我和团团拖着28寸的旅行箱走出马拉喀什车站,做好了一百二十万分的心理准备来迎接传说中的惊险和刺激,只要不是现在。现在的我们急需睡眠,这就是为什么我提前一个月就订好了一家还不算便宜的民宿酒店,有前台有热水,位置居中。让精彩逐步升级,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事实上,马拉喀什早就迫不及待了。出租车司机开出100迪拉姆的天价(相当于70元人民币),而且他垄断了车站门口,对还价者摆出一副“你们外地人欺负老头儿”的架势,我想说“就20,能走走,不能走算”,一张口却说成了OK!好吧,太困了,一切等天亮再说。5分钟后,车停在了老城区一片空地上,四周围有无数条蛛网小径,没有路灯。我问司机说,酒店呢?他表示车只能开到这儿,剩下的我们自求多福了。团团正预备和他理论的时候,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用流利的英文说欢迎来到马拉喀什,别担心,我们会带你找到酒店。我恍然大悟,这些少年便是本地特产之一,无处不在的带路者了。摩洛哥错综复杂的老城区是个让地图沦为废纸的地方,带路者这个行业应运而生,连《孤独星球》上都说,虽然不予提倡,但万不得已的时候能用几个迪拉姆解决问题,也是个聪明的选择。好吧,100迪拉姆都花了,再给几个算什么,我们实在是太需要睡眠了。于是,我们在少年甲的带领下钻进了其中一个胡同,转了两道弯儿,在一排破旧的民居之中,总算看到一扇紧闭的大门,门牌上写着“Lena的民宿”,不起眼儿到少年都差点儿错过了。正在我遍寻门铃不着的时候,少年摊开手说:“请给我100迪拉姆,我的朋友。”我和团团都惊呆了,这连2分钟都没有好吗,开什么玩笑?我一边用中文和团团说,快找门铃,一边用英文和少年说“No way”(不可能),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再逆来顺受的话估计方圆两公里的孩子都会闻风而来,排着队宰割我们,更何况,这对少年的成长真的好吗。我耐着心和他讲道理,说别人最多给10个迪拉姆,团团甚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20的。少年没有见好就收,他指着远处一个男青年说:“100是给我们两个人的,他刚才也帮忙指路了!”我们再次呆住了,我很想问他是谁啊,他不过是刚好站在那里啊。然而一切辩解都是无力的,少年用阿拉伯语将男青年召唤过来,两个人左右夹攻,对我俩进行了一次毕生难忘的精神摧残:“我见过的中国人都很nice啊,我以为中国人都nice,你们怎么这样?……”关键时刻,“门铃”找到了,是猫眼下方一个精致的小铜扣,轻轻扣动几下,发出了清脆的“当当”声。见大势已去的少年拿着20迪拉姆走了,留下一句“欢迎来到马拉喀什……”,这在此情此景之下多少有点儿讽刺,我甚至都不困了,思绪如一团乱麻。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个温和的男音:“请稍等,我马上开门。”开门的是一个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自称Hamid,说一口纯正英语,热情中不失谦和,论气质竟不输给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前台。恍惚间我们环顾四周,酒店虽小却精美绝伦,上下两层共七八间客房,中央是一个花瓣形的公共浴池,散发着撩人的芳香。Hamid主动将我们的大箱子拎到房间里,没要护照,没填表,直接把钥匙交给我们,并详细介绍了酒店内的设施和周围的几处景点。感激涕零的团团想给人家20迪拉姆的小费,掏来掏去却只有个10块的硬币。Hamid收下硬币,微微一鞠躬,有点儿迟疑地说:“不要相信门外那群孩子…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一切服务都是免费的。”说完他缅腆地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不夸张地说,我都有点儿热泪盈眶了,一颗心在陌生的异乡里忽冷忽热的,就像过电一样。这仅仅是我在马拉喀什的第一个小时,两个老朋友在心里“duang……”一声对撞在一起,是文明和落后,还是信任和猜疑?我听着窗外的祈祷声入睡,浑然不知第二天将遭遇更加曲折的剧情。这一章就叫做《绯红色的撞击》吧,梦里的人说。第二天,满血复活的我们一路冲杀到昨日下车的地方,目之所及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建筑,浑然一体,可用美艳来形容。9点的太阳已经开始灼人,我们在空地周围打了两个圈,没找到哪边儿是北,这就是传说中的迷路了吗?路边一个骑摩托车的中年人看不下去了,主动过来帮忙。起初我还有几分顾虑,见他笑容开朗,言语得当,便逐渐放松了警惕。中年人自称阿里,得知我们要去阿里本约瑟夫神学院的时候,他掐指一算说:“今天是周五啊,我们穆斯林的假日,神学院上午有活动,下午3点才对游客开放。”我和团团的心里瓦凉瓦凉的,神学院是唯一一个在我们酒店东边的景点,下午再回来就太不顺路了,可是人家不开门,有什么办法呢!阿里建议说,先去市场逛逛吧,或者参观一下著名的皮革染坊,我俩千恩万谢后往市场的方向走去,阿里在身后说:“欢迎来到马拉喀什……”我不禁联想起昨晚的少年,同样一句话却有着不同的韵味。正当我们频频回顾的时候,一个胖青年走过来,问我们要去哪里,是否需要带路,阿里用阿拉伯语和他说了几句,胖青年笑着说:“我带你们去最大的市场,途中会路过两个皮革厂,如果你们有兴趣还可以绕一点儿路,去看清真寺和大喷泉。”情节发展到这里,有多少人已经看出来,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和团团没有,相反地,初到此地的新奇和对迷路的忌惮让我们头脑发热,就像两只全身涂满BBQ酱汁的羔羊,被放在了视野开阔的大草原上。团团问我,你有把握找到市场吗?我说没有,他说那就跟人家走吧,至少可以节省看地图的时间。胖青年的英语不太好,口音很重,我没听清他叫什么,就知道他是来自阿特拉斯山的柏柏尔族人,是个导游,身着的白色长袍就是他的工作服。他大踏步在前面走,我和团团就捣着小碎步在后面跟着,忙着照相,忙着交谈,完全陶醉在红色之城的异域风情里。我问胖青年,神学院是不是真的不开门,他言之凿凿地说,马拉喀什有很多地方周五上午都不开门,比如神学院,比如巴希亚宫。我合计了一下,剩下能去的地方也不多了,索性跟着他去了皮革工厂、染坊、香料市场和纺织品市场,虽然心里明白他是拿回扣的,但店主都很nice,价格也不算离谱。如果说这段被骗的经历还有什么收获的话,就要数沿途的风景,和买到的这些称心如意的小物件了。逛完了所有的店,烈日已然当头,我的体力也开始透支。胖青年说,附近有个清真寺,清真寺里有个大喷泉,一般非穆斯林是不让进的,但他可以带我们参观庭院部分,两个人的门票是100迪拉姆。我当然不信有所谓门票一说,但胖青年说清真寺和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德吉玛广场是一个方向,团团说,你那么爱照相,100迪拉姆能换几张好照片也算值得了。好吧,虽然对胖青年的信任已降到谷底,但我实在累极了,不想就这么被扔在这张错综蛛网的某处,所以接受了团团的借口。生生地走了20多分钟,总算到了“附近”的清真寺,也总算是拍到几张美丽的照片。胖青年试图多收取100迪拉姆的“门票”,被我们断然拒绝后,他悻悻地指着前方说:“第二个路口右转,走到头儿左转,就是德吉玛广场了”。此时,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先前的阿里又出现了,两人一前一后把我们夹在了一条僻静小街的正中,摆出真挚的笑脸,继续编造着他们谎言:“这是马拉喀什最有名的导游,半天的工资是1000迪拉姆,看你们是学生的样子,算你们600吧……”我不想再复述痛苦的还价过程,再炎炎烈日之下,汗如雨下地听他们混淆着黑白,这和昨夜的经历一样,无疑是种精神摧残。团团微怒地甩给他们300迪拉姆,拉着我走了,阿里在身后喊道:“第二个路口右转,走到头儿左转,记住了啊……”我想他应该不是真的叫阿里,神学院和皇宫也不是真的不开门,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了,殊不知一切仅仅是开始。是的,第二个路口右转,走到头儿左转并没有什么德吉玛广场,只有一排出租车和几个带路的少年。少年乙走上前来,说德吉玛广场还有不到10分钟路程,不需要打车,我可以带你们走过去。有了之前的经历,团团事先谈好了价格,10个迪拉姆的带路费。一路上,少年乙用生涩的英语和我聊天,向我介绍穆斯林的斋月和摩洛哥的各大城市,我还曾一度十分感动,打算把书包里的中国折扇送给他,直到团团在身后幽幽地说,发现没有,他带咱们兜了个大圈。马拉喀什当天是40度,怎么形容那种酷热呢,汗水刚一流出来,马上又被晒干在脸上、身上,闷出一层层红疹。我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他图什么?像是看穿了我们的疑惑,少年乙停下脚步,指着前方大路说:“直走,不用拐弯就到了,我就不过去了。”团团攥紧钱包,斩钉截铁地说:“不到地儿,不给钱!”少年乙争辩了几句,只得继续带路,好几次故技重施都被我们拆穿,最后索性闷着头往前走,一句话不说。团团说,带路在这里是集团化的,每个人都尽量不带到对的地方,好让同行接手,能赚几道就赚几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好吧,这次是真的明白了。胖青年带我们去的清真寺就位于阿里本约瑟夫神学院的隔壁,距离德吉玛广场不是他说的“第二个路口右转,走到头儿左转”,也不是少年乙说的“10分钟路程”,而是横跨半个城区。午后1点半,我们终于瘫坐在广场外缘的马路牙子上,少年拿着10个迪拉姆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和团团对视了几秒,竟不约而同地笑了。原来当信任消失的时候,愤怒也随之消失了,眼前的马拉喀什仿佛是屏幕上的影像 ,只看到缤纷色彩,却没有温暖触觉。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老人从我们面前走过,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两个番茄和一张大饼,他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啊?”我和团团赶忙摆摆手说:“不了,谢谢。”老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巷中,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一个善良的人,热情的人,或是孤独的人,我或许已然辜负了今天的第一份善意,或许已然错过了一段百转千回的故事。我该责怪带路的少年吗,不,我对他一无所知,我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于是,我们重整精神来到德吉玛广场,在28号摊位买了两杯橙汁。原来,一上午的苦难都是为了此刻畅饮的幸福,这毋庸置疑是我人生中最美味的橙汁,两杯一共8个迪拉姆,冰凉凉,甜入心脾。摊主是一个名叫阿纳斯的美少年,他像是表演花式铁板烧的师傅一样,手中小刀飞舞,橙皮唰唰落地,我们不曾放弃的马拉喀什,终于在他的手里触底反弹了。德吉玛广场上有不下20家鲜榨橙汁店,如此说来,和阿纳斯的相识也是有缘,我们成了他最忠诚的顾客,好几次绕路来光顾他的摊位,他也开始炫耀起自创的橙汁鸡尾酒,友谊和信任在不经意间建立,我们在他的介绍下找到了便宜又好吃的当地餐厅,找到了去神学院和皇宫的车,甚至找到了一个去撒哈拉沙漠的旅行团。朋友问我是在哪儿找到这么好的团,我得意地告诉她这是橙子哥带我去的,人家放下自己的生意,带我们横穿了整个德吉玛广场,拿回扣?没有,人家就是远远地一指,没见着店主的面儿就跑回去卖橙子了。在马拉喀什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真心就是最好的礼物。告别阿纳斯之后,对这座城市的触觉也在逐渐恢复。我发现大部分的“骗子”其实都满足于小小的利益,在利益划清之后,他们也会换上友好的面孔,漫无目的地和你扯谈一番。为了追回浪费掉的时间,我们处处谨言慎行,虽然又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乱指路的出租车司机,也因此而结识了乐于助人的荷兰老夫妻Jeff和Pauline,说起来又是一段温暖人心的故事。Jeff和Pauline是来自荷兰的游客,脖子上挎着卡片相机,手里捧着《孤独星球》,身份再好识别不过了。我们从德吉玛广场打车去神学院,司机把我们撂在一条步行街的街口,欲言又止地说:“第二个路口右转”,我和团团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句话太耳熟了……果然,第二个路口右转后没有神学院,只有一大批自称导游的无业游民,正拉着Jeff和Pauline喋喋不休,Jeff颇有绅士风度地感谢了他们的帮助,然后步履坚定地朝反方向走去了,“导游”们在他身后大喊:“你们会迷路的!”无人可信任的时候,这对游客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追上前去互道身份之后,我们决定结伴同行。在马拉喀什我们所有的电子产品的地图软件都无法定位,然而Jeff的手机却可以,虽然对小路的辨识度不高,但至少大方向是对的,这让我们一下子心里有底了。终于,在一条不起眼道小巷中,我们找到了阿里本约瑟夫神学院,入口通道上刻着一行文字:“You who enter my door, may your highest hope be exceeded.”大意是:所有踏入我大门的人,襄助你超越最高的愿望。阿里本约瑟夫神学院创立于14世纪,是当时北非学习古兰经规模最大的学员,共有130间宿舍,可容纳学生800余名。如果说马拉喀什的旧城区有一种布满了伤痕的浪漫,神学院则美如一件精致无缺的瓷器,踏入这扇门,时间都变得光滑起来。一路上,出于礼貌,Jeff和Pauline都没说过一句荷兰语,此时Pauline更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将书里的内容逐一翻译过来,边走边向我们介绍,哪里是教室,哪里是学生宿舍,哪里是公共浴室,墙壁上的雕刻又是什么含义……遥想着800人在这里齐声诵读古兰经的场面,心中不禁陶醉。Jeff的英语不太好,他和我们一样跟在Pauline的身后,不时提几个问题,然后努力搜刮着英语中赞美的词汇,像个虚心的小学生,这场景让人莫名感动。临别前,我把本想送给少年乙的中国折扇送给了Pauline,折扇上用草书写着“马到成功”四个字,虽然一点儿都不应景,却换来了全世界最真挚的感谢,Pauline说:“看来中国就是我们下个目的地了!”一路上我都念念不忘那把折扇,后悔没在上面题一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时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偶遇便完美了。接下来的行程十分顺利,我们赶在关门前参观了巴希亚宫(Palace of Bahia),这是一座19世纪的宫殿,由当时的宰相下令建造,后来成为苏丹妃子们的行宫。巴希亚在阿拉伯语中是“闪亮”的意思,建造时大量雇佣菲斯的工匠,院子地面由大理石铺就,房间地面采用了昂贵的手工马赛克。之后回到酒店小憩,等着天黑再去德吉玛广场,一睹露天剧院的风采。坐在房门外的沙发上刷朋友圈的时候,昨天那个笑容腼腆的服务生Hamid端来了一壶薄荷茶,礼貌性地问我:“How’s your day?(今天过得怎样?)”我顿时像见到亲人一样,举着运动手表说:“你看,我走了18公里!”我把一路被骗的经历向他描述得淋漓尽致,他十分抱歉地说,以前并没有听过神学院不开门这种骗术,大概是新发明的;在摩洛哥,没有特殊技能的工人每个月只有1000迪拉姆左右的工资,所以很多人开始打游客的主意,但是,他们彼此之间是非常和睦的。“都是我不好,昨天应该给你们推荐一个真正的导游……”他的表情略有点儿尴尬。我连忙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太天真了。有时候善恶就在一线之间,比如阿里和那个胖青年,他们在斋月里冒着酷暑工作,连一口水都不能喝,多要些小费本是应当的,根本不需要骗人。如果他们能将德吉玛广场的距离坦言相告,仅仅是一句话而已,我们根本不会介意花点钱去打车,更不会为难他们。为什么偏要将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转化成深深的恶意,让大家都狼狈不堪呢。Hamid遗憾地说,我不能更同意你的话,可现状就是如此。要不我去问问老板Lena,让她免费送你们一次Hamam吧。(Hamam是摩洛哥很常见的搓澡)我突然意识到,听一个外国人抱怨自己同胞,心情该是多么复杂。我对Hamid灿烂地一笑,反过来安慰他说,这些都是小事情,不需要费心。我依旧喜欢这座城市,就像喜欢自己的故乡一样。是的,我真心地喜欢马拉喀什。从这一刻开始,地狱被吞到了天堂的肚子里,一切芥蒂都烟消云散。从贫困中来,从猜疑中来,在撞击声中蓬勃发展的生命力,比一个模范生的故事更加栩栩如生。我如愿以偿地徜徉于红色街道,体验了前所未有的惊险和刺激,吃到了美食,也交到了朋友,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我喝着Hamid端来的薄荷茶,有一丝苦涩却胜过一百个甜蜜的吻,如同这座城市,如同我们的旅行。红色之城马拉喀什:把生活逼到绝处德吉玛广场是这样一个地方:白天你坐在一家小餐馆的阳台上,看着烈日下三三两两个冷清的摊位,偶尔有游客走过来买一杯橙汁,惊醒了太阳伞下的舞蛇人,他用竹笛敲一敲倒扣着的大瓷碗,故作神秘地问:“猜猜里面是啥?”游客们摆摆手走了,舞蛇人翻了个身,又重回到甜美的梦乡。你正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老板从厨房里钻出来,热情洋溢地说see you tonight(晚上见),边说边你手里塞两块小甜饼;趴在一旁的伙计也突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殷切地煽动你说:“晚上一定要回来,相信我,好戏还没开始呢……”这仅仅是我们在摩洛哥等第二天,顶着40度高温和8个小时的时差,中午过后便昏昏欲睡,这句“See you tonight”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絮絮不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我们重整旗鼓,朝德吉玛广场而去。在阿拉伯语中,“德吉玛”是亡者的意思,有人推测说这里曾为斩首的刑场,或倒塌过一座重要的清真寺。无论如何,今天的德吉玛广场一扫往日的沉重,摇身变成了整个非洲最繁荣的,妙趣横生的露天剧场,它甚至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人类无形文化遗产”,让每一个到过马拉喀什的人都心驰神往,念念不忘。到底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呢?“这是阿特拉斯的魔法……”算命的婆婆悄声说。这位自称是来自高山之巅的柏柏尔族妇女,身穿艳丽的长袍,身形佝偻,满身的饰品叮当作响。她问我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愣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人生也算是顺风顺水,没什么困惑。于是她清了清喉咙,透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吃健康的食物,你会很开心……”我和团团恍然大悟,心甘情愿地给了她30迪拉姆的小费。(折合人民币21元)是的,这是阿特拉斯的魔法。德吉玛广场上没有碑和塔,没有喷泉,没有可圈可点的历史建筑,它就是个光溜溜的广场,若不是魔法眷顾,又怎会如此欢乐呢?此时天尚未全黑,健康的食物正在纷纷入场,就像是坐在镜前梳妆的少女,一会儿一个样子,很快便换上了一张光彩照人的面孔,准备出门赴宴了。八点一刻,大喇叭里传出“安拉真主万能……”的吟唱声,大家齐声诵念,宴会也随即拉开了帷幕。此时正值斋月,虔诚的穆斯林信徒在日出之后,日落之前都不可以饮水或进食,虽然身为游客并不受此限制,但总觉得吃独食有点儿尴尬,与当地人同吃同乐才更有氛围。广场上人气最旺的要数一家连着一家,香飘四里的大排档了,每家的感觉都差不多,有选择恐惧症的朋友们要小心了,与其比较细节,不如相信缘份,不然就真要饿肚子了。听橙子哥阿纳斯说,这些大排档是专门宰割外国游客的,可谓物不美,价不廉,这是我唯一一次不听他的劝阻,毅然决然地选定了25号摊位。摊主的嘴很甜,左一句朋友,右一句亲人的叫着,我心里揶揄着,却依旧陶醉在其中。阿纳斯或许不明白,我们吃的不过是种气氛。作为一个大排档,这里颇有几分情调:小而整洁的开放式厨房,被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和新鲜的肉串环绕着,三张长桌依次排开,桌面上早已布置好餐巾、大饼和各式饮料,若再点上几根蜡烛,便可媲美北京城里的高档西餐厅了。我们点了两瓶可乐,两道前菜,一份什锦烤串,一份海鲜拼盘和一锅牛肉塔津(塔津是摩洛哥传统食物,类似于炖菜),总共200迪拉姆,若这样还不算“价廉”的话,当地人的消费水平可想而知。如阿纳斯所说,食物的味道一般,卖相却非常好,尤其是那一盘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的烤串,勾起了我多少思乡的情结,我几乎想脱口叫一瓶小二了,环顾四周,又恍然若失。在这个禁酒令大如天的穆斯林国家里,小酌几口的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餐后在夜市里闲逛,只见各路英雄们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有舞蛇的;有耍猴的;有套圈的;有算命的;有身穿奇装异服,挎着羊皮袋子的卖水人;也有披着满头小辫子 的黑人乐师,敲着响板,拉着四弦琴,非要你坐下来听上一首不可。团团想坐下来听歌,我想去纹身,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敢分头行动,于是我们一起去听“灰袍的甘道夫”吹牛。这是一名年逾七旬的老者,两腮通红,扮相与《魔戒》里的甘道夫无异,口中说着不知是阿拉伯语还是什么,边说边比划着,神情亢奋,说到高潮的时候简直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团团说,权当他是在讲七侠五义吧,于是我俩饶有兴致地听着,想象着,不时还大笑几声,其他围观者以为我们真能听得懂,齐刷刷地投来了钦佩的目光。我和团团说,见好就收吧。于是我们赶在有人来搭讪之前,高调地在他的小铁盒里放了20迪拉姆,挥挥手走人了。离开德吉玛广场是晚上10点,好戏才刚刚上演,一辆辆装饰精美的出租马车,正挎着高大英俊的阿拉伯骏马,24小时等待着生意,我们却困极了,实在是跟不上这座城市的节奏了。次日清晨在酒店退房的时候,Hamid问我最喜欢马拉喀什的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说:“白天不吃饭,晚上不睡觉!”是的,这是一座充满了不和谐的城市,它在刑场上建起闹市,化黑夜为白昼,虔诚地信仰着真主,也堂而皇之地纵容着欺骗,像是一个孩子在力竭声嘶地抢夺着一件玩具,他一次次捡起地上的摔得粉碎的零件,没人觉得他是对的,没人相信他最终能得到它。然而这件玩具在他心里就是完整无缺的,如同荒漠里一座人迹罕至的金矿。我想起了《瓦尔登湖》里的一段话:“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把生活逼到绝处。”这看似是一种病态,却让生活充满了治愈感。如此说来,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倒是个大隐者的天堂了。探秘撒哈拉:超值旅行团自从我和团团开始专职旅游之后,很多人羡慕我们的生活,却从不愿加入。“哪儿有你们那么自由啊……”这是我听过最多的一句话。所谓不自由,是没钱,没时间,还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呢?今天我隆重推荐一个旅行团,是有生以来最不正规的,最苦的,最诗情画意的,也是最超值的。首先要感谢橙子哥阿纳斯,在烈日炎炎下带我们横穿了整个德吉玛广场,找到了这家挂着“Sahara Expendition(撒哈拉探险)”招牌的小店,店主翻出了一本破旧的图册,一边翻一边介绍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所有景点都会去,总共是三天两夜,一个人900迪拉姆,包含司机的小费,还犹豫什么呢!”担心钱的朋友们,这价格真心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我们一行11人乘坐一辆中巴车,从马拉喀什出发,向西穿越阿特拉斯山脉,遇到漂亮的风景便停下来休息、拍照,顺便在山地的柏柏尔人那里买几件纪念品。第一天,我们在当地导游的带领下参观了著名的阿伊特本哈杜筑垒村(Ait Ben Haddou),夜宿在达德峡谷中的le Vieux Chateau酒店,第二天我们继续西行,参观了托德拉峡谷(Todra Gorge)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美丽小村庄,黄昏前赶到撒哈拉边缘的小镇梅如卡,并从这里骑两个小时骆驼进入沙漠,夜宿在帐篷营地,欣赏日出、日落和满天繁星。阿伊特本哈杜筑垒村,顺着山势依次而建,层层叠叠,外沿有一道城墙,城墙外还有一圈沟壑,所有建筑浑然一体,颇有异域风情。导游介绍说,这座村庄建于11世纪,是当地柏柏尔人用来抵抗阿拉伯人入侵的堡垒,如今,99.9%的村民都搬走了,只有少数人在白天回来,向游客们兜售一些纪念品。从很早开始,这里就成了热门的电影取景地,比如1962年的《阿拉伯的劳伦斯》、1985年的《尼罗河的宝藏》、1987年的《铁金刚大战特务飞龙》、1999年的《木乃伊》、2000年的《角斗士》、2004年的《亚历山大大帝》等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正式将这里列为文化遗产,进行了一系列的保护措施。托德拉峡谷,两边是高耸笔直的悬崖,宽百余米,谷底有绵绵流水。水原于雪山之上,水量才及小腿,流速可用温柔来形容。“托德拉”在当地是生命之意,就是因为这里一年四季都不会断流,所以有人把它翻译成生命之谷。第二天上午在这里停车半个多小时,沿着溪水往峡谷里面走,景色说不上有多惊艳,至少能一扫车上的酷热。从峡谷出来一个当地的年轻人带我们参观一个山里靠纺织业为生的村落,有商品推销的环节,但总体来说气氛很融洽,仅有一个团友买了小小的一块地毯,但村民们全部都笑脸相迎,又笑脸相送。从马拉喀什到梅如卡的路程将近500公里,我们的团费包含往返的中巴车,达德峡谷的住宿,撒哈拉沙漠的住宿,两顿正餐,两顿早餐,4小时的骆驼,以及沿途一切景点,这且不算我在阿特拉斯山里拍到的好照片,不算团团和美国团友们全程不间断地练习口语,不算撒哈拉里的星星。900迪拉姆,折合人民币630元,在北京不过是两顿涮羊肉的钱,超值得我都不好意思砍价了。再来说时间。我不知道大家平时都做些什么,我不旅行的时候,每天会花上五六个小时来写东西,剩下的时间就是吃饭、睡觉、做家务、锻炼身体和休闲。在奔向撒哈拉的三天两夜里,每天刚好有五六个小时在车上,团友们聊得热火朝天,我通常就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窗外的景色并不单调,有城镇、山谷、农田,有辛勤耕作的农妇,甚至有几座废弃的古堡,我任由思绪飞散,从历史到现状,从旅途到人生,最终这些思绪都汇于一点:一段发生在摩洛哥的传奇故事。是的,陌生的景物给我以灵感,一路下来竟收集了不少写作的素材,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在车上的时间没有浪费,吃饭的时间更没有浪费,第一天中午在阿伊特本哈杜筑垒村聚餐的时候,11名团友便彼此熟络起来。Michael和Ann是一对来自美国的小夫妻,辞职后双双考入法学院,趁开学之前策划了这次为期一个半月的环球旅行,摩洛哥仅仅是他们的第一站;Berry来自爱尔兰,50多岁,爱好摄影,在儿子的推荐下来到摩洛哥;Gina和她的男友是西班牙人,攻略控,10天的预算仅有每人400欧元;Carmem一行4人是巴西在荷兰的交换生,短短一年时间已游遍欧洲,正在将足迹踏入北非……还有便是我和团团,两个神秘的中国人,团团一边比划,一边用蹩脚的英语给大家解读太极拳:“一个大西瓜,中间切两半,一半送给你,一半送给他……”原来大家的背景相差越远,可聊的话题越多。第一天晚上在le Vieux Chateau酒店的餐厅里,伴着窗外的潺潺流水,我们围坐在摩洛哥风情的长桌边,一顿饭吃到了夜里12点。有人开始谈政治,谈历史,我从始至终都在向Gina介绍中国,介绍北京,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第二天在撒哈拉沙漠的营地里,没有照明,当地人在剪掉了一半的可乐瓶里装上沙子,沙子里插一根蜡烛,我们的烛光晚餐便开始了。条件的确是简陋,完全不通风的帐篷就像个巨大的蒸笼,餐食也很简单,只有一锅巨大的蔬菜塔津和一盆什锦炒饭,连分餐用的盘子都没有,大家就用面包充当容器,汗如雨下地吞咽着。然而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交流,在Ann的倡议下我们逐一分享了迄今为止最酷的旅行经历,正说着,团团一声惊呼:“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胡萝卜!”事实证明起哄并不是中国人的专利,在他的煽动下,所有人都表示这胡萝卜实在太好吃了!原本不受欢迎的蔬菜塔津被横扫一空,团团抹着汗,心满意足地笑了。没有一点儿时间是浪费的。最后来说身体,我承认这次撒哈拉之行是对身体的一次挑战。我在马拉喀什就开始感冒,上路的第一天嗓子哑得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冒还没见好,中暑的症状就席卷而来,在44度的高温下,车里和餐厅里都没有空调,那股热浪简直无法形容;我全身都起满了红疹,不知是晒伤还是过敏,防晒霜涂也不是,不涂也不是,总之是奇痒难耐。幸好有团团,一直在身边鼓励我说:“再坚持一下,到菲斯咱哪儿也不去了,就在酒店睡一整天!”其实我心里并没有怨言,让我坚持下来的不是菲斯的酒店,而是一份诗情。这或许很难理解,但在我看来,11个人的萍水相逢是浪漫的,各奔天涯也是浪漫的。我们在高山之巅买了一条围巾,在阿伊特本哈杜筑垒村表演太极,在不知名的小村庄里送杨贵妃的冰箱贴给不知名的孩子,把脚伸在冰凉的小溪里,这些事情都是不可思议的浪漫。回家之后,我可以把这些故事都讲给年幼的儿子,我无法每日陪伴在他身边,却可以开阔他的眼界,可以将那条围巾改成一条长袍送给他;我但愿自己能有足够多的阅历成为他的老师,足够多的魅力称为他的朋友。我希望这份诗情可以感染到身边所有的人,让他们怦然心动。世界再大,总大不过心中的梦想,旅途或有遗憾,回忆却能完整无缺。--------------------------------------------------------------------------------------未完待续 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