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徒步,奥地利。二零零四年十月。
再扫视一遍,关上自己的房门,钥匙向左旋转两圈,我告别了这个暂时属于自己的窝。一个城市,可以很大,但对于一个个人,可能最后只是一个12平方米的房间。
背着十几公斤的大包,阳光灿烂。
临行前的晚上,才确定了第二天的车次。最后一个女孩打电话来,11:30,13站台,接头暗号:大包。 中途倒一次车,在一个我经过过3次却没有机会游览的城市。恰好火车晚点,我打算用1个小时走马观花。 掏出手机,和一个在这个城市作实习的朋友打电话。其实她在这个城市的郊区,离我并不近,但似乎到了这个城市,就觉得近了许多。 电话里胡乱说了几句,很默契地打情骂俏,然后互相告诉对方去死,不知道爱恨是否其实是一种东西。
周末的街道上没有太多行人,到车站对面的麦当劳方便了一下,出来的时候碰到个Putzfrau冲我微笑,我脸皮薄,于是告别了我的50cent。离发车还早,我打算去看看那个一直只能遥望不能近观的教堂。我估测了一下方向,然后就信步向目标走去。 那天是10月3日,好像是那个城市的健康日。上午时分,教堂下的广场上人群聚集,一个儿童跑步比赛在这里出发。欢快的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冲出,满脸认真的表情。二十年前,我也曾这样灿烂地冲出我的起点,欢快地跑向前方,二十年后,我是个过客,看这些异国的小孩子无忧地冲向他们的未来。 穿过人群,如愿看到了那个久仰的教堂。仰望教堂,一如既往的渺小的感觉。人们建筑教堂,可能就是为了让人自己有渺小感。我觉得并不自在,于是快步离开。
返回车站,登上晚点的火车。同行的女孩拿出笔记本,问我想看什么片子,我选择了《十一罗汉》。乔治-克鲁尼和布拉德-皮特轻松游刃策划者抢劫,有些人天生是贼。 小时候以为自己是警,是正义,后来知道自己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过了年岁,想做贼也不可能了。如今只能愿望,下辈子做贼,做个寂寞的贼。 笔记本电量不足,未到终点,贼的故事就被迫结束了,好在车站也快到了,我已经看过这片子,知道结局,所以不觉得牵挂。 背上包,和啤酒打个招呼。
慕尼黑的车站满是人。送走需要继续前行的女孩,我返回候车大厅。许是德国国庆外加啤酒节最后一天,大家都在寻找纪念。身着传统民族服装的德国男人女人三五成群,很吸引眼球。可惜我懒得从包里掏相机。距离集合时间还早,我打算把包存下,然后出去逛逛。存包处的自动机器已经满了,人工窗口也一堆人。我看看价格,4欧,盘算了一下,决定用无聊购买一顿晚饭。 包放进候车室,人在二楼平台转悠,看日头慢慢落下,人群渐渐稀落。接近6点,接到了alan的电话,他也到慕尼黑了,于是告诉他我在候车室,便在门口等他,心里盘算着这个作为这次活动发起者的alan是个怎样的人。 不到3分钟,楼梯拐角走上来一个背着大包的男生,我眼睛一亮,这个人我见过,6月份去瑞士那次,是个不大爱说话的男生。没想到这么巧。见面寒暄,落座,alan说要去吃饭,我说我还不饿,于是我留下看包睡觉,alan去把肚子填饱。候车大厅的女播音员不时以甜美的声音钻进我的梦乡,我昏昏沉沉地,再醒来的时候,alan已经坐在我旁边了。 7点半之前,我们陆续凑齐了其余两个同伴,来自瑞典的riko和来自Augsburg的广东女孩茵。还有一个来自不来梅的大侠,因为太远,乘车中间出现问题,不能按原计划到达。19:48,我们不能再等,于是登车,前往Innsbruck。
车上人和候车大厅一样的多,我和Alan的包太大,只好把包放在座位上。途中有两个类似乘警的人让我们把包放到行李架上,我说我们的包太大,放不上去,即使放上去,也容易掉下来。此二人不同意,坚决要我们放上去。说还有很多妇女儿童没有地方坐。我们不是不愿意把位子让出来,而是包放到上面还不如不放。alan觉得不爽,说这样好了,我们两个站着,让包占着我们的座位总可以吧,因为我们两个总是要占两个位置的。此二晕头乘警固执己见,非要让我们把包放到上面。于是我们两个也不和他们争,背上包到车厢链接处的过道去了。二乘警觉得无趣,接着往前走了。我和alan在过道处聊着天,一会儿走过来一个德国中年男人,神神秘秘地和alan低语,我从alan的回答中听出里他是在道歉,为那两个乘警。alan说大部分的德国人都很nett,像这样的乘警,他也确实很少见。 车子一路前行,我听到报站:Kufstein。这是离开德国进入奥地利的最后一个站。进入奥地利,换了乘务员,再次查票,平安无事。
约9点多,我们抵达Innsbruck,不来梅的李大侠电话过来说还在拼命往这边赶。Innsbruck,奥地利名城。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和冬季滑雪运动胜地。曾经是1964年和1976年两届奥林匹克冬季运动会的比赛地。美丽的茵河(Inn)从市区穿过。Bruck在德文中是桥的意思。因此城市的名称意为“茵河上的桥”。走出车站,映入眼帘的不是原想的大都市的繁华,而是几分小气与破旧。难以想象这里曾是两届奥运会的举办地。沿着街道摸索,我们抵达了旅馆。 出门无外乎吃住行,对于住,此次阿尔卑斯徒步的计划营地,都是山上正式Huette的Winterraum。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Winterruam在现在这个非旅游季节是否是开放的,就是说我们是不是需要事先在某个地方取得这个Winterraum的钥匙。 茵是学德语的,口语好,在旅馆的前台登记的当,询问了前台的服务员。 不过这个服务员根本没有听说过Winterruam这个说法,这让我们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如果Winterraum不开放或者需要钥匙的话,那么我们的此次计划就要完全泡汤。我们都没有携带帐篷,在秋季的阿尔卑斯夜间户外露营,是不可思议的。 我们决定第二天在火车站的Information再问问,兴许那里知道。 不过alan说他之前都给这些Huette打过电话,说Winterruam是不关闭的,而且不需要钥匙,里面还有木柴可以使用。 我们一半放心,一半不放心,继续往未知前行。 拿到旅馆房间钥匙,我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来自瑞典的riko太过倒霉,在挪威奥斯陆的麦当劳和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出租车上各丢了装衣服的包和笔记本。她随后补充了些衣物,装在手提的塑料袋里,这样是不可能上山的。而且riko对此行的真正面貌并无实质了解,她以为是舒适的普通露营,所以准备的物资也相对不适合此次行程。alan要求她只装自己背得动的东西和必需的东西,其余的寄存到Innsbruck。 我们的炉具是alan新买的,上山前要测试一下。我和alan在房间内装好气罐,觉得味道严重,于是到阳台,看炉头和气罐是否密封。花了根火柴看路子燃烧正常,但是仍旧无法判断在炉头是否有漏气。随把炉头和气罐放在阳台,东西收拾完后再检查。我把我所有的装备从背包里取出来,riko已经减轻了负重,打算扔掉包括一个生菜在内的多余物资。 我刚要嘲笑她的“创意”,突然想起了从前在国内玩的时候有人背西瓜,想想生菜总比西瓜轻吧,扔了又可惜,是从挪威带过来的,2欧元,遂把生菜要了过来,同时增加的负重,还有作为公共装备的3个气罐。alan发短信给李大侠,得知大侠当夜恐怕不能赶过来了,只好下榻Kufstein,明早再与我们于Innsbruck车站回合。于是看了第二日的车次,说定第二天坐9点20从Innsbruck出发的车。大家各自收拾东西、洗澡完毕,定了闹钟,沉沉睡去。那也我未听到鼾声,只是入夜几乎不间断地反侧的声响,许是出发前的兴奋。 我个人不喜欢睡软床,总觉得躺不平,不像在睡觉,遂也翻身不断,成为是夜奏鸣曲的一个乐章。
第二日10月4日,
6:30,起床洗漱。7店下楼早餐。从前在德国或者其他地方住旅馆,不管便宜的,贵的,早餐总是比较丰盛,可惜我们这里住的这家旅馆,可吃的东西是在不多。alan说这个时期在Innsbruck想订2人间的旅馆几乎没有,幸亏这里有个4人间,到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我一贯胃口好,有什么吃什么,而且早餐吃好了白天很顶事儿。一通儿吃到肚儿圆,抹嘴起身,回房间打包。打包完毕,看表还有时间,就上阳台伸懒腰。太阳此时已经照到山尖。看网上介绍,Innsbruck市边上的群山,已经是2300多的海拔,想住在这样的城市,真是不赖。 众人都收拾停当,包上身,下楼结账,奔赴火车站。 我们乘坐晚来的那趟Strassenbahn,买票各自花掉1.6欧。后来我们从山上下来后,才知道我们早上坐车其实不必买票,因为只要在Innsbruck的旅馆住过一个晚上,就可以免费乘坐第二天的车。 按原计划抵达车站,未见李大侠人影。寻得展台,就地等待。李大侠再次错过车,于是我们全体改乘下一趟去Oeztal的列车。10时刚过,一直处在神秘面纱之后的李大侠终于露面,一脸的歉意,一边跟大家打着招呼,一边自嘲自己耽误大家时间了。听得出很是委屈。 不过总算凑齐人员了:领队alan,浙江绍兴人,来自Muenster,riko,不知道自己是那里人,幼年少年在北京、上海、武汉轮流呆过,来自斯德哥尔摩,茵,广州人,来自Augsburg,李大侠,也是广州人,来自Bremen,还有我。三男两女。 李大侠是地道的老实人,不过人很幽默,常常面带严肃地讲笑话,更是让你笑得前仰后合。很快,李大侠就改了名字,我们尊称他为南怪。
上午的Innsbruck阳光普照,我们几个东方面孔的游客身背大包,略显显眼。茵和riko两个女生不停追问我如何辨别东南西北,我把中学地理课本里的基本常识背了一遍,她们都觉得不相信。我说其实我只是靠太阳,阴天的时候我也没办法。环视因斯布鲁克周围的高山,朦胧中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那上面。 迟迟的,车子终于来了,比时刻表上晚了近10分钟,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集合出发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上午10点的空气,心中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念头。
虽然发车晚点10分钟,但火车还是只晚点了2分钟到达了Oeztal。计划中我们要在这里乘Bus继续前行,然而就是因为那两分钟,1个小时一趟的Bus刚刚闪身。我和riko、茵去附近的一个超市补充物资,因为我早上发现我原本准备的6跟香肠和速食米饭忘记带了。草草买了几根肠回来,坐在车站的长凳上等下一班车。
六十六年前中国人斯诺,走向荒凉的中国西北高岗,我不是斯诺,我不追逐红星,我只想向西,看那阿尔卑斯。 梦想的实现,是否总是需要火样的热情?
时光慢慢流逝,不觉一个小时过去,等候中的Bus准时到达,上包,落座。车上除了我们,大多是当地的学生。这个时间,应该是小学和中学放学的时间。或许是少见东方面孔,我发现他们在悄悄打量我们,悄悄议论。无暇顾及他们,因为我已经完全被窗外的美景吸引了。我目不转睛,要把所有的美丽都看到眼里。这就是电视风光片中一样的阿尔卑斯风光,是海蒂的故乡。山坡上的羊群,绿色的草场,蓝天白云,简单纯粹。 人们总是对习惯的事务不以为然。这样的美景,对这些从小长在这里的孩子,不算什么。两个估计是上中学的男孩在专注看一本电脑游戏杂志。对于他们,外面的世界才是向往。不知道在他们闯荡完外面的世界后,会不会发现,原来他们当初觉得封闭的家乡,才是最美。 或许这就是每个年轻必然的成长过程。
一个小时的车程,Bus中间停了许多次,其中两三次,更是停了差不多5分钟,许是等待学生放学。看那些满脸灿烂的小孩子上车下车,走向山脚的房子。在他们中间,是否也发生过像我儿时的故事,无知无畏。 就这样边看着窗外的美景,边走神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海拔上升,到达了Zoeden,公共交通可以达到的最远。由于已经过了旅游旺季,通往Vent的Bus已经停开了。Alan打电话找出租车,我穿过公路,一条蓝色的河蜿蜒山谷。我戴上墨镜,抬头看了看太阳,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觉得浑身放松。身边不远处绿树丛荫,白色的房子错落,窗台上粉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花绽放。一阵阵地山风吹来,吹散身上点点的疲倦。山坡上,散落着些木屋,一条山泉欢快地从木屋边歌唱而过,汇入蓝色的河。那河水,定是来自视线最极处的雪山的融雪。
大家都没有我这么兴奋。我招呼riko过来帮我第一个“到此一游”。riko谦虚说她不会照相,问我应该如何取景。我嘴上虽然说着无所谓,有山有水就行,其实希望她能把我照的帅一点,然后背景美一些。南怪带了个单反,此时也要掏出家伙来扫射。没等摆开架势,alan回来了,说出租车马上到。果然,说到就到。不知道是不是国外的旅游点的服务人员的素质都比国内好。国内但凡是个旅游景点,不管有执照的、没执照的,只一门心思赚你的钱,无服务意识。 真该和这些地道的旅游国家学习学习,看看人家是如何经营旅游的。这个老司机帮我们一个个把大包放到车的最后的行李箱。由于alan事先说好订的是个箱式VW,所以座位很宽松。我不谦虚,自个儿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这位置视野开阔,还有种指挥全局发号施令的虚荣感。 谈好价格,和网上介绍的差不多,30欧。发动,走车,一路上开始赞叹。处处是明信片。中间车子穿过几个造型类似碉堡的隧道,由于我的懒惰,都没有拍下来。一路上坡,我的耳朵开始有了点反应,不过我确实比较敏感。车行了约20分钟到达目的地Vent,地图上距离约15公里。下车时跟司机大概商定,周五的时候还坐他的车,但是跑得更远,从Vent到Oeztal。司机开价70,后来又说60也可以。作别司机,大家纷纷上包,我提议来个合影,算是我们这次徒步的真正开始。
我抬头望望四周,尽是秋的荒芜,已毫无山下的满目绿莹莹。泛黄的枯草随风摇摆。满眼望去,没有乔木,连灌木都少见。我记得地图上标的这里是1895的海拔,和坝上的海拔差不多,连风景也差不多。两年多前,自驾车去坝上的记忆还清晰。不及多想,边走边调整着背带的松紧。大家无话,默默沿着小路开始了步伐。走不出多远开始上升。alan显然比较有经验,走在最前。我自告奋勇断后。其实走在最后最累,不过一开始我也不打算快走,因为在斯图虽然自己周末偶尔负重在树林里锻炼,但和上山截然不同。我了解自己的实力,决定按自己的节奏走。一开始的上升坡度就不小,走不出几分钟我已经张口大喘了。我的长处是平地徒步,我知道自己在平路上走一天都行,可是一上升,我就特别吃力。 不过走起来,脑子里不及多想,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身体进入一个运动的状态。此时是下午14:40左右。太阳稍斜。我脑子里觉得眼前似乎似曾相识,在北京周边爬过的许多山上,秋天都是这样苍凉的景象。大约上升了十几分钟,小路变成了大路,这是一条很正式的Wandernweg,而且地图上标记是可以骑自行车的。根据地图的标记,这条路长约6公里,起点终点海拔差约600米,标记行程时间3小时。 由于不了解大家的实力,alan希望大家能快就尽快走。根据估计,山上大概的日落时间为18时。在不知道山上Huette情况的前提下,我们需要尽可能早地到达目的地。 有经验和没经验很快在实践中得到了检验。riko和南怪都是从未参加过这种强度活动的新人,所以走不多时,就落在了后面。我则走出了自己的节奏,赶到了最前面。我想,南怪总之是个男生,让他在后面断后好了,于是就和alan一路在前面赶。 这条路的风光很像是国内小五台刚进山的路,想到小五台,让我想起来原来在国内一起玩的朋友。其中一个在这个十一终于完成了一直的梦想,去西藏。不知道我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她是不是在布达拉顶礼膜拜。 沿途不断遇到从山上下来的徒步者,多数为中老年人,没有年轻人,没有像我们一样背大包的背包客。 我与每一个遇到的人主动打招呼,我发现Gruess Gott很好用,我听得出他们在和我打招呼时的语气比和别人只是Hallo要兴奋。
领队Alan从96年起就在国内开始类似的活动,是个前辈了。我和他的体力和运动类型差不多,都是慢热耐力型,速度不行。这在随后几天的徒步中都得到了验证。我们一同走在最前,慢慢地,已经把两个女生和拿单反的南怪甩得很远了。我们不打算停下来登他们跟上,一方面是因为停太久身体凉下来再运动就很不舒服,另一方面是这条上山的路没有岔路,不会迷路。所以我们按照我们的节奏大约每50分钟做一个小pause。少量饮水和进食。 说实话,虽然我走在最前面,但是自己感觉还是比较累的。主要原因是长时间没有进行这么大负荷的运动了。身体状态大不如前。我想人的健康真的要人自己去努力维系和改造,否则就只会觉得身体在青春期之后越来越糟。 由于沿途没有什么风景,我就一直未把相机取出来。我们基本上是走在半山腰的低处,小角度切等高线缓慢上升。路一侧靠山,另一侧下去就是山谷。山谷中的河水在静静的山谷中颇有声势。一路伴随我们上升。 走了两个个多小时,我开始放慢速度,因为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许多,疲劳程度比刚才有明显增加,我想自己停下来做个大Pause。alan在我前方约10米的地方,此时他转过一个山角,我正欲在过了这个山角停下休息,却听alan回头对我喊,到了。我一听,不知道是一下卸了劲,还是又来了劲头,打算一鼓作气,来个痛快死。过了这个山角,alan已经下了包停下拍照,我想我走了一路也没有照相,不如现在下包取相机照这个Huette。打定主意,转身随着包倒下。一边喘着气,一边从包里取出相机,身上出了不少汗,山风一吹,冷得紧,没心思仔细构图,匆匆拍了几张。收相机的时候想起北京图书馆旁边有个酒吧------行摄匆匆。老板原是起行色匆匆的意思,不过很多驴友又同时是色友,所以最后定了个别致的名字,行摄匆匆,很是贴切。我们总是在路上,总是行色匆匆,也行摄匆匆。酒吧的老板叫江鱼儿,外表看上去清瘦干净的小伙儿。出过一本书就叫行摄匆匆,里面都是他行的名山大川的游记和照片。我曾对这样的人羡慕不已,靠玩为职业,确切地说,应该是事业。这才是爱好与事业的最佳结合。那时候很喜欢下班后去行摄,那里常有观片会,听大师讲他们的各种见闻。小小的行摄装着大大的世界。行摄里有很全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我常很敬仰地翻阅。说实话,翻看《NG》时的感觉并不好,总让我胸口有种强烈的压迫感。我想这种压迫感可以说来自嫉妒。我觉得自己该是其中某些照片的作者,让别人以某种崇敬瞻仰。我对我站在这座城堡之外感到焦虑。我那种爱玩的天性在内里压迫着我,然而我却突破不了外壳的束缚。 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道破的或许是每个对生活不满的的青年人的心声,然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离开,去寻找在别处的生活呢?再者讲,生活,其实永远只能在别处。此处,即是彼岸的彼岸。 扯远了。我想,那令我振颤不已的,其实是一种自由感。不过这种自由感最终没有俘获我,或者说,我也从未俘获它。 我一直认为,在我所看到的许多所谓自由之后,不过是某种有意无意的虚荣。 在自由和虚荣之后,不过是虚无,也正是虚无。
拍照结束,还没有看到后面的人追上来,于是我们继续上包前进。最后的一段路显然轻松了许多。alan感慨这个Huette很漂亮,我没有看出来,只希望它的门是开着的。尝试了两个门,都是锁着的,心里一下子沉下去,心想不妙。alan绕到屋子后面,我正在观察着Huette边上的一个小木屋,心想是不是那个小屋子,正打算下去探个究竟,alan在房子的角落叫我,“找到了!开着的!“我一扫刚才的沉重,嘴里说着“是么“,快步向alan所在的门口走去。这个门在一个隐蔽的角落。走进去,黑漆漆一片。我放下包,取出头灯,在屋子里借助微弱的头灯的灯光摸索着前进。大概是头灯的电池快没电了,只能找很近的距离,光线还很弱,几乎照不到东西。我壮起胆子往前走。这时alan也拿出了头灯和我一起往前走。他的头灯比我的强得多,借助他的头灯的光线,我们发现了这个房间大约有20多平方米,有两个门。我试了试,发现门是锁着的。我心想晚上就要在这个光地板的房间过夜了。继续向前摸索,在角落里还有个通向里面的过道。我们继续向那个过道走去,在右手边发现一个木门。推门进去,居然是个餐厅,有灶台还有桌子椅子,墙上还有一面镜子,一个洗脸池,显然就像个正式的厨房。我们大喜过望,居然忘记了找电灯的开关。我找到火柴和蜡烛,一下点了3个蜡烛。可惜光线还是不够,室内的光线很暗。alan推开了水池边的另一个门,我走过去一看,眼睛瞪得大了起来,里面是个完整的卧室,上下铺,居然可以税16个人,而且每个铺位上都有枕头和毯子------太出乎意料了。原本以为就是个空空的屋子呢。居然设施这么齐全。我和alan把各自的背包取到屋内,拿出水瓶去打水。水源在离房子10米的地方,很近。这时候riko和茵出现在视野内。我和alan一边鼓励她们加油,待她们走近,又忙着介绍室内的设施之齐全。riko进屋转了一圈,出来跟我说,是不错,不过估计有的人会不高兴了。我不解,要riko解释,riko不肯,说我回去一看就明白了。我莫名其妙地走回Winterraum,没发现异常。riko跟进来,我说有什么特别的么?riko没说话,随手打开了电灯。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一直没有想到这里会有电,都没有想去找墙上的电源开关。其实也有想过,不过没找到,就没有在仔细看。riko说的有的人会不高兴,其实就是指我的alan,说我们的头灯白带了。 不过也不全是白带了,晚上室外,没有头灯还是很不方便。 我把自己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觉得还不饿,就到屋外转转。在房子的拐角,发现了一个白色塑料小屋子,其实是个厕所。大概是起初抱的起点太低,所以对在这里发现的一切设施都觉得满意。返回屋内,开始烧水做饭。因为对那个造型别致的炉台不熟悉,担心使用不当失火,或者造成室内浓烟滚滚,所以我们还是使用我们自己带的气炉。不过由于5个人只有一个气炉,所以我们吃了顿相当“豪华“的晚餐,将近3个小时。 第一锅水快烧开的时候,南怪还没有上来,alan于是说出去看看。一会儿,两人一同返回。我问南怪,怎么样,南怪摇头,快P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强度的活动,心理准备不足,加之缺乏经验,走几步就歇,反而越歇越累,越发走不动。 做饭的时候也发生了些趣事。由于是第一次上阿尔卑斯的Winterruam,大家一进屋就翻来翻去。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包速食Spagetti,一大包普通Spagetti,一盒茶,一罐盐,数包汤料,还有冲咖啡的牛奶,各种刀叉、盘子等,基本上可以做一顿够数人吃的晚餐了。我想这些是前人专门留下来的吧,为困在山上的人救命用的。 不由得想起从前听人说,在新疆,走在路上的人将吃过的瓜皮一块块底朝上扣在路边。说是古道的风俗,这样可以将瓜皮中的水分多保留一段时间,有时对后面饥渴中的旅人甚至能够救命呢。我心里想着,我有什么可以留下的东西,在我离开这房间后的若干时间后,能给再来的人带来惊喜呢。或许不再是什么救命的东西,不过人们在山上、在大自然中的互助精神,倒是能一直保持吧。
饭后就是海阔天空,我们不像刚刚认识,会谈在祥和友好热烈的气氛中将节日的庆典推向了高潮。我提议去看星星,立刻得到大家一致响应。穿上衣服,带上头灯,大家鱼贯而出。我站在屋角,仰望无尽的苍穹。天上的银河清晰可见。茵在认真地辨认着星座,并把她的每个发现告诉大家。我试图找到一个在我高中上学放学途中经常看到的十字架星座。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曾经偶尔在一本书里见过,可惜后来还是忘了。中学六年,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高中时更是如此。那个十字的星斗,伴我度过了数不清的清晨与黄昏。如今我都可以清晰地记得那许多个夜晚,伴着那不变的璀璨,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每到最后几步路,我都会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冲向家的温暖。晚上的山上还是很冷的,alan、riko、南怪先后都回了房间,我觉得看得不过瘾,决定继续留在外面。茵也因为没有把自己认识的星座都认全,不甘心,也要留下来继续做作业。6个小时之外的北京,应该在梦乡了吧。不知昨夜的星空,是否和我看到的相同。我抬眼望向漆黑的夜。我不知道,在我所见的地球之外,是否也有一个行星上的人,也在抬头仰望。我们彼此不可相见,但是否可以超越光速,体会彼此的同时存在。 想想头上看到的无数的繁星,其实不过是它们数万或几十万年前发出的光。而这些星体,甚至有些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夜风冷彻头骨,寂静的夜空,偶有流星划过。在苍茫的宇宙中,她们,应该说我们有幸看到她们造访。只短短的一瞬,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甘心做一朵浪花。 我们不过是一些过客,散落在无垠的时空背景中,瞬间划过,不曾照亮一点寂寞。
是夜,22:00整,我第一个钻进睡袋,领导召开了此次西进作业的第一次卧谈会。南怪睡在靠窗的位置,不过每每发言,都让整个房间充满欢笑。茵mm睡在最靠里,自称晚上喜欢唱歌,怕吵到大家。我把头灯挂在门口,方便每个晚上需要外出高歌的人。卧谈会刚刚结束不多时,茵mm就按耐不住,要出去一展歌喉。屋里屋外,黑漆漆一片,还好我唱得不好,现在也不想唱。入睡前riko跟茵说,你要是晚上起来害怕就叫我一起去。也不知道是茵妹妹胆子大还是不好意思打扰别人的美梦,反正进出一次睡袋我觉得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就跑出去了。我还没有睡着,迷迷糊糊耳朵不自然地竖着听细细索索地起床穿衣下床找头灯穿鞋开门出门关门……听的身上就觉得冷。 不知道是白天劳累的还是2500的海拔的缘故,大家睡得都不很踏实。我晚上醒醒睡睡5、6次,每次都听的身边的人叹息着翻身。不过真正伴随着我们一整夜的,是南怪隆隆的鼾声。南怪靠窗,右边是alan,然后是我,然后是riko,最后是茵。早上醒来,第一个话题自然是鼾声。显然半高原地区影响了大家的听力。我认为是alan,riko和茵认为是我,只有南怪身边的alan知道真相,也受害最深。南怪第一个蹦下床,嚷嚷着冷,说晚上要睡到对面去。我也钻出睡袋,蹦下床去生火造饭。
10月5日,第二日
今天我们要爬一座海拔3455米的峰------Kreuzspitze。地图标示3个半小时。我们估计了一下能力和任务,觉得上午10点出发比较合适。预留上山4小时,下山3小时,晚上5点之前回到营地。全体轻装前进,只携带简单的午餐。因为沿途有溪流,故每人只携带约1升水。我的背包的头包可以卸下来,很方便地作为腰包。riko想背她那个25升的大包,被我和alan拦下来。我说你干脆拿装睡袋的小袋子来放东西,大小适合你,还不重。riko起初在犹豫,不过后来还是采纳了我的建议,估计是昨天的负重实在是痛苦的回忆。在我强调了在户外,只要不是超级腐败,就要能减轻多少减轻多少,用不到的东西一概不带之后,riko坚决贯彻了我的意思。打算什么都不带,空手上去。我想我还一直强调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留一点水以救命她怎么从来都当耳旁风。从头到尾,riko贯彻的以这样的一种思想------只要是现在用不到的东西,那我马上就要扔掉。在这个思想的贯彻下,她有如下举措。出门只带个半升水,如果半个小时喝不完,那么再走100米后要倒掉,因为前面总会有水源。总之抛弃一切可抛弃甚至不可抛弃的重量。
我在腰包里装上一升水,两根香肠,一块干面包,一把瑞士军刀,一副墨镜,一件防雨衣,2块Twix,相机,衣服兜里再装2块Twix和若干块巧克力糖,一双手套,再抹足防晒霜。做完这些,再把大包装好,把房间收拾干净。虽然下午我们还回来,但是为了给白天可能的访客一个干净的环境,我们决定把房间腾出来。差5分十点,收拾停当,大家都来到屋外。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互相检查装备,我们出发。
如同昨天的顺序,我和alan走在最前,然后是两个妹妹,南怪断后。
如同昨天的状况,上升了不多时我就张着大嘴喘气。 不过我知道我一般只在刚开始的时候这样,走一会儿,身体调整到运动状态后,反而呼吸均匀,耐力强劲。大概就是所说的极限。 alan习惯用两根山杖,我则喜欢空手。拿了山杖我就不会走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是该迈腿还是伸手,最后搞得比不用山杖还累。 离出发不到十分钟,其余三个队友已经被我和alan落下一段距离。我们决定还是各自按照各自的体力和习惯,不完全集体行动。 山路普普通通,和北京京郊的山无二,深秋季节,山上的草已枯黄。岩石裸露,上午的阳光泼洒下去,一片萧条。寒风呜呜地从身边吹过,我摘下墨镜,扫视山谷,太阳斜陈在半山腰。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头上的山岗走去。 山路每隔十几米或几十米,都会有红白色的标记。所谓标记,就是用红色和白色的漆图在裸露显眼的石头上,供攀登者作为路标识别。所以我不担心后面的人会迷路。 这或许应该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有的人工标识吧,小小的标记,凸现当地人的用心的成熟。
大约走了40多分钟,在我们快翻上第一个山岗之前,看到了我们今天需要攀登的山峰。当时我们还不知道那就是我们就要攀登的终点。抬头望去,那白雪覆盖的山颠是那么远。 我问alan,是不是就是那个可以看到的山头啊。alan也吃不准,不过根据地图显示,大概就是那个山头。我心里有些沉,自感这是个MIP。alan也有些吃不准,我们开玩笑说,能上到哪儿就算哪儿吧。我估计alan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心有不甘的,听语气听得出来。 我则真是那么想的,习惯不设定太具体的目标,过程也很重要。
我们翻上山岗,到达第一个平台。视野开阔了些,路也不再是持续不断的上升。我喝了口水,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认为不用休息继续前进比较合适,alan也是这个意见,于是我们继续匀速向前。临拧上瓶盖的时候,我回头向下望了望,没看到人影。
在这个平台之后,山体明显更为倾斜,而且路上的石头更多。四周望去,也尽是各种乱石,已基本没有植被。偶有秃秃的荒草,匍匐在地表,不知是羞涩还是无奈。 不过还是有生物,土蜂。三两契而不舍,围绕你四周。我大步通过这块平地,呼吸非常顺畅,因为身体不再因为需要和山体成倾斜角度的关系,倍感轻松。
轻松之后仍旧是无尽的上升。路已经有些陡峭,个别地方都是碎石。我和alan仍旧一前一后,相隔2、3米,步伐谨慎。 上山难得一好伙伴,我和alan在山上都是比较踏实的人,有的时候我比他还细致,所以我们结伴前行,颇为默契。alan二十八岁,比我大两岁,看上去还不累,我则尽量张大嘴,以多吸进氧气。 我边走边跑神,思维跳跃。不过因为要注意路标和随时出现的情况,神儿也没跑太远。 趁在一个山角拐弯的当儿,我们又回头望望,还是不见人影。 alan说他们是不是觉得强度太大已经放弃了。我说最好已经下撤了,这样安全些。继续前行。 我边走边想,以这样的坡度和海拔,都只能这样低的速度,不可想象珠峰最后是怎么上去的。alan说在7000米以上,大概每天也就只能走200米。我觉得这样太绝望了。 记得在山下的时候riko说她的妈妈姨什么的曾经在四川找到旅行社,让旅行社带他们上四姑娘山。 旅行社不肯。导游小伙子说:“阿姨,我自己都上不去,您还是换个地方吧!“我当时心里有两个想法,都没说。一个是有钱了就想什么都试试;另一个是无知者无畏。 记得《In To The Air》里面说上珠峰早已不是什么壮举,因为有了商业登山。交几万美元,自有高山向导,如果不行,背也要把你最后背上去。 不知道是我们征服了山还是钱征服了山。 不过我认为山是不可征服的,也最好不可征服。 我无意批评谁,只是我们确实常常迷失。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踏在崎岖的山路上。我心里默念着,我不是来征服,我只是来景仰。 我借险峰停留,以瞻那无限的风光。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永远如此。
近两小时后,我们已经穿越了各种地形,上升到距山的鞍部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在此之前,我们做了唯一的一次大Pause,不到10分钟。我们坐在大石头上,我掏出相机,向四个方向各照了几张。在我们结束Pause之前,未看到后面的人出现在视线之极。我据此判断,他们今天登顶的希望渺茫。 现在,我们距离刚才Pause所在处所看到的那个白雪覆盖的鞍部仅几十米。我无暇多想,趁着越来越暖的阳光,集中精神,堤防脚下石头松动和积雪覆盖下的未知。在到达鞍部的最后一个小时路上,已经基本上都是积雪。不过并不厚。在太阳的照射下,很多正在融化。走在这样的路上,其实很危险。我们小心翼翼,一前一后抵达这块可以当作坐标的鞍部。和我在刚才Pause的时候的估计稍有不同,我以为在抵达鞍部后,要绕行山后继续上升抵达顶风,现在启示路很明显,我们要走过眼前这条山脊,白雪覆盖,大约有30-40度坡度,最窄处1米左右。此时来自左侧的侧风强劲。站在不足10平方米的鞍部平台,我舒展呼吸掏出相机,一边四下照相,一边盘算着是否要上去,怎么上去。 我和alan都没有带雪套,也没有冰爪,更没有冰镐。 其实这个地方到用不到冰镐,只是担心左侧风强劲,如遇不测,向右侧雪坡滑坠,冰镐可以起一个制动的作用。 另外,上可能不成问题,下怎么下来。 我和alan交换着看法,alan也有些担心。 不过虽然心里有各种担忧,但是站在这个地方,一种心底的想上去的冲动在不断鼓舞。我把畏难思想当杂念抛开,未顾忌许多,我已踏上山脊。 我和alan最后的意见仍旧是,先上上,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其实我们当时就是这样一种心态,畏险,但想冒险,知难,但也知自己实力。没有100%的把握,也不相信一定会失败。 其实一切未及多想。
走在山脊上,风时缓时疾。我心无旁骛,目不斜视,每个脚步都踏到前人的脚窝里。我无心观察前面的alan,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山杖是否会更稳,反正我已经是四肢着地,身体尽量压低,呼吸急促,一丝不敢走神。 alan这个时候显然比我有经验,已经距离我大概有10米的距离。我停下来稍作休息,左右扫视了一下,觉得有些晕眩,遂坚定目光,目不斜视。 接近登顶的路更为危险,但我和alan已无暇顾及。我想尽快脱离这个侧风强劲的地方,所以行进速度比在到达这里之前还快。 alan行到某处停下,指着一大片纯白的雪坡对我说,这个地方咱们过不去吧。全都是积雪。我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在我所站的地方右前方约20米处,有一片宽约20米,长约30米雪坡,纯积雪覆盖,如果没有冰爪,将是很危险的路程。我稳住重心,仔细观察左右。我发现虽然我们已看不到标志,但是依据山势,我们可以不用一定要穿过那片雪坡。我冲alan喊,从左边走,应该可以不用上那片雪坡。alan听完转身向左走去。由于带着反光的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神。约摸过了不到3分钟,听alan在前面喊,到了!和昨天下午看到Huette一样的兴奋。 我情绪受到鼓舞,但是脚下却不敢半点马虎。果然再走了几步,翻上一个小平台,我也看到了那矗立在山巅的十字架。此时我知道,我可以登顶了。我不急上去,单膝跪地,掏出相机,待相机进入工作状态,alan已经继续前行。他此时距离山颠还有约30米。我在取景器中构图,拍下了一张。回放的时候,发现相机里有个alan的半个身影,于是拉近镜头,打算再拍一张。 此时月亮还挂在天际。我屏住呼吸,将山颠、十字架、残月摄入镜头。转身看到alan在逶迤前行,遂调转镜头,给他来了个背影。 alan成功登顶,我不急着上去,在下面给他拍照留念。alan冲我喊,等我我下去的时候再给你拍。我调整相机,横竖各拍了一张。关上相机,稳步走向十字架。 十字架下碎石耸立,几乎无处下脚。山风强劲,让人无法站立。抬手看看表,13:00,我们比地图上标记时间提前半个小时登顶。alan在忙着给他的娃娃照相,我找了个姑且可以下脚的地方,半蹲半跪地靠在石头上,转身给十字架留念。山顶空间太小,两个人已经有些拥挤。我的注意力大都在对抗山风保持身体平衡以及脚下不要踩空,所以对四下的风景,只能说在保持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腾出额外的精力窥览一下。 alan给娃娃照完相,说这里太冷,于是下撤到刚才我给他照相的地方。我坐在十字架下的平台上,摆了个看上去颇为轻松的样子。alan说我腿叉的太开,像在晾裤裆。我想想觉得不雅,于是合拢腿。 坐着照总有种矮了些的感觉,我决定站起来。十字架下的平台太狭小,也太悬,我在其下找了两个地方下脚,身体后仰,小腿倚在石头上,姑且站着。alan给我拍了两张,然后准备下撤了。我坐回原处,长出了口气,举目远望,这才有了我已经上来了的感觉。 抓紧下山前的时间,朝着最美的方向,再拍了一张。然后装包,收拾东西下撤。 下山前,我对alan说,我们一前一后,保持两三米的距离,互相好有个照应。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山脊这段路,下山比上山难。我没有雪套,没走多远,登山鞋里已经从后脚跟进了不少雪。因为那些雪踩下去太厚了,都可以摸过小腿。即便是踩别人踩过的雪窝也不行。我试着把手指伸进鞋里把雪抠出来,徒劳。于是不再管,一心一意保持平衡。 我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即左右的平衡容易保持,但是前后的平衡不好保持。 即便是别人踩过的雪窝,仍旧会一脚深一脚浅。这样往后倒还好,可以躺倒在雪坡上,往前则很狼狈,或者很危险。常常要很费力地保持平衡。于是我干脆坐到在地,我的裤子的膝盖和屁股部分是防水橡胶设计,所以不怕湿。于是后半程,我基本上是滑下去的,唯一要控制的就是速度不要太快。不多时,我们顺利抵达鞍部。太阳很暖,我脱掉了外面的防风外罩。
正要和alan说继续下撤的事,视线中居然出现了活物。是茵妹妹。红色的冲锋衣,极为显眼。不可思议啊,他们不是从来没跟上来过么。他们难道没有下撤?我乱想着,一边把各种赞美都抛向了马上就要到达鞍部的茵。茵妹妹看上去颇为轻松,对我的夸奖不怎么以为然。她说你看看后边,riko和南怪都在呢,我低头一看,可不是么。真是小瞧他们了。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呢,我们在前面多次回头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他们?
我觉得肚子明显有些饿,决定提前下撤,因为鞍部风太大了。临走前不断提醒茵妹妹山脊侧风大,一定小心,并把我的墨镜留给了她。那段路都是积雪,有墨镜好很多。 走不多时遇到了riko和南怪,两个人看上去也都挺好,又是一番惊讶鼓励夸奖提醒,然后单身下撤。此时alan还留在鞍部。 我一路疾行,打算找个风小点的地方休息吃午饭。下山速度明显快得多了,我加大步伐,不多时就回到了山上时做大Pause的地方。在乱石堆里寻觅了一番,终于找到了那块坐过的大石头。此时太阳辣辣地照在头顶,我从包里取出外罩挂在头上以减轻紫外线的照射。
山谷寂静,风声辽阔,对面的雪山晃晃娆眼。我脱去鞋子,回头望了一眼刚才攀过的山峰,然后用外罩包住头,靠在石头上养神。 四周疾风,乱石,骄阳,旷野,闭上眼,都不存在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