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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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衣蓝缕
0117我们伊朗自由行6人顺利到达莫斯科机场转机。候机时小潘出情况了。前两天,可能是因为改用高血压药物,她的口腔出现出血现象;在距离飞往德黑兰的飞机起飞一个小时的时候,小潘开始小口吐血,随即去医疗站诊断。医生要求立即住院。小潘经过一番纠结,决定住院,生命是最重要的啊!在匆忙送走小潘后,我发现登机口已经从55改到31。一行5人遂豕突狼奔,经过漫长路程赶到登机口,机场立即为我们专门安排了接驳车,终于使我们在最后一分钟踏着薄薄的积雪登上飞机舷梯。精通英语的小潘可能一两天后赶到德黑兰来与我们会合,也可能回国。其余5人,没有一个人可以用英语与别人做稍微复杂一点的沟通。我们有的,只是五个臭皮匠的能量、每个人手机里的翻译软件,以及前期制作的攻略。另外,我们有两本《孤独星球》。在德黑兰机场取行李箱的时候,我们发现,小潘的行李箱丢了。0118凌晨2:30到达德黑兰伊玛目霍梅尼国际机场。我们很快找到举着接站牌的酒店司机,但小潘的行李箱始终没有出现在传送带上。花了大约一小时与机场工作人员沟通,用错误百出的英语、手势和翻译软件。几乎是无功而返,唯一的收获是,他认可了我们的一个猜测:因为小潘没登机,机场卸载了她的行李。下午上街去换钱,买手机上网卡。因为语言障碍,过程备极艰难。简略地说,就是,感谢真主,总算换上钱了;感谢真主,总算买上卡了!小潘从莫斯科医院发来讯息:初步诊断为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大概是服药不当的结果。下面是转录同伴的微信:“看到你是初诊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稍感安心一点,大家都十分担心你,又不得不前行。昨晚为找你的行李,以及今天为换钱和买电话卡,可费了大劲了,无法交流。到达酒店已是凌晨快6点。自从没有了你,包括住店,包括换钱、办卡,全靠翻译软件和比划,磕磕绊绊,一句话忙活半天,累的賊死,饭都吃不上。但是,路还要走下去,慢慢会好的,你别担心我们,好好治病为重,希望你尽快好起来!”0119昨天傍晚去了自由纪念碑,这是德黑兰的地标建筑,是将近50年前伊朗人对第一波斯王朝建立2500周年的纪念。你能从简约恢宏的线条感受到现代性,又能体会到伊斯兰的内蕴。这是伊朗的自信与自豪。伊朗人烦别人称呼他们为阿拉伯人,他们才不是,他们是波斯人。太累了,没有随两位同伴留下来拍纪念碑夜景,回到旅馆,9点不到,倒头就睡,一秒钟进入梦乡。伊朗室内的暖气打的太热了,穿一件毛衣都要冒汗。虽然气温与南京相当,但出门时我脱去了毛裤,大部分时间不穿棉衣。今天要买去大不里士的火车票。街口有不少有趣的人文景观,但顾不上去拍,因为要找当地人了解必要信息。我们总算找到了售票处,总算买上了当晚的火车票!和昨天一样,其中少不了许多伊朗人的帮助。昨天一伊朗小伙,跑前跑后跑几条街帮我们买卡;今天则是一系列的人接龙帮我们解决疑难。乘坐地铁要搞清几号线,搞清行驶方向,还要转线,要知道在哪一站下,这里许多问题是《孤独星球》无法回答的,帮助我们的是无数伊朗人(对,无数,仅仅一天,已经有无数的伊朗人帮助了我们),他们是质朴的伊朗男人和美丽的伊朗姑娘。在火车站候车厅,那位安静地回答我们问题的伊朗姑娘会说汉语。天呐,她的脸太干净了,这种干净,不仅是由于皮肤白净,还由于一种内在气质的浸润。这是纯净,这种纯净的属性,就是天使。 0119(二)我们似乎是用剩余时间,游览了城市南部的两处纪念地。扎赫拉公墓,上世纪70年代两伊战争中20余万伊朗阵亡战士的栖息地。历时8年的战争源于太过复杂的历史纠结与现实冲突,而在玻璃灵柩中向着我们微笑的英俊的人(遗像),仿佛仍然是二十来岁。阳光普照,使这里似乎仅仅是一个祥和的休闲公园。但是不断走过来的孩子、妇女和老人不断地向你递送糖果和糕点,使你不由得猜测,这是祝福亡灵的一种方式。而在不远处,矗立着霍梅尼的圣陵,圣陵还在修建,内部极其宏大精美。伊朗人的神态各不相同,有的虔敬肃穆,也有神态轻松,轻声交谈,或是在无边的地毯上随意而坐,拍照留念。大约这是因为他们知道,霍梅尼生前希望他的陵寝可以成为让人们放松的地方。我惊讶伊朗人在这里如此得体地把握好了约束与松弛的关系。霍梅尼完全改变了这个国家的走向,但当我看到,穿着笔挺西服的中学生在圣陵巨大的穹窿下唱歌,歌声宛如天籁,学生们一个个全神贯注,独唱的孩子全身心的融入,指挥唱歌的老师眼中迷人的职业自尊,当我看到这些,我就感到,这一切和《放牛班的春天》没有什么两样。在伊朗你常常能体会到出手阔绰的感觉,例如,为买一张地铁票,我眼都不眨就抛出6000里亚尔;而为一张去大不里士的火车票,我爽快地付出了70万。不爽的事也有,那就是,在火车站找车相当痛苦,车票和车站信息屏幕上连时间和车次都不用阿拉伯数字,让人抓狂。火车上,吴老师与一对伊朗情侣住一车厢。为了睡得好一些,临睡前吴老师服了安眠药。他果然睡得深沉,对向他逼近的不祥阴影毫无察觉。0120早上醒来,见窗外伊朗西北山原白雪覆盖,景象冷峻。吴老师跑来说,手机丢了,昨晚在床上还看的,嫌疑人是那对情侣,他们刚刚下车,但是已经追不上了。列车长来记录了情况,下车后在大不里士火车站警务室进行超链接沟通,最后联系到中国驻伊朗大使馆。我们那能做的事是:静候下文。吴老师手机丢失,除了个人的损失,也是我们团队的惨重损失,因为吴老师的手机里存储的旅行应用软件最多,吴老师也是我们之中运用软件最熟练的人。旅行还得继续。我们根据车站工作人员的介绍,包车来到一条旅店较多的街,物色到一条小巷內一个安静的小院,住进民宿。0120(二)大不里士大巴扎,世界文化遗产。在6个世纪前建造的无数个风姿犹存的圆形拱顶的下方,小巷与两侧的店铺构成或嘈杂或幽静的迷宫,中世纪商队骆驼的气息似乎还在四处弥散。0121大不里士西南60公里,坎多万村。村子在陡峭的山坡上,山体是岩石,状如铺排连绵的尖馒头,尖馒头上多天然石穴,石穴内住着坎多万的老乡。为了扩大"房屋"面积,他们又在石穴外搭建砖屋,石穴砖屋浑然一体。有纵向石阶通向山上,又有横向石阶勾连邻舍。雪后,在零下12度的气温下,一些石阶上有冰,有细砂石,有污泥和牛粪。我们必须小心择路以防滑倒。中午,没有饭店或咖啡屋可以进去就餐和取暖,我们在避风的石阶上坐下,就着携带的开水吃干粮。一家老乡的门打开了,主人送来一些苹果。一会儿门又开了,主人拿出更多的苹果送给坐在较远的同伴。一会儿门又开了,主人邀请我们进屋。从外面看是灰暗陈旧的砖屋,进得门来,墙壁雪白,地毯洁净,暖意融融。我们坐在地毯上,接受女主人(大约60岁的老太太)的红茶,还有苹果和馕。我们也拿出各种小包装食品请他们尝尝。我在馕上抹了他们自制的奶酪,很酸,也膻,但我吃的津津有味。一开始他们是不愿意我们拍照的,但是随着交往,他们同意了,只是在拍合影的时候,女主人始终用头巾遮着脸。不过在我们给男主人看照片的时候,老太太也转过脸来迅速地看了几眼,她似乎不想表现得很感兴趣,但是,她在微笑。离开的时候我们给了他们小礼品,这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只是表达一下我们感谢的心情。0122小潘已经从莫斯科回到南京,进行进一步检查和治疗。祝她早日康复。前往距离大不里士北边200公里的圣斯蒂法诺修道院(St.Stephanos Church)。边境检查站的士兵要求出示护照,我们团队一人没带护照、护照复印件以及电子护照,情形尴尬,司机下车与他们一番交流,居然也放行了,大约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吧。无数的伊朗人问我们是不是来自"钦",得到肯定答复后总是表现极其友好。修道院到了。这座始建于14世纪的亚美尼亚修道院规制颇小,内部已经坍圮。但它是世界文化遗产。它的美在于外墙的镂刻,以及在雪后山林的掩映下修道院毫不张扬而又肃穆有威的外形和质朴宁静的气质。一定有很多隐秘的故事在这里发生。我们感到遗憾的是,现在这里没有修女,没有她们迅疾无声的脚步和矜持的微笑。阿拉斯河谷(Aras River Valley)。阿拉斯河,《圣经》中的基训河(River Gihon),这里曾经是波斯和俄国的界河,现在是伊朗和阿塞拜疆的界河。河谷一派原始荒原景象,背阴的山崖积雪,向阳面红色山崖壁立,阿拉斯河在白与红的山崖间蜿蜒。大荒凉,大美。今天零下15度,我站在山崖上,迎着河谷的寒风,拍下粗犷的画面。NORDUZ。对面是亚美尼亚地界了。白雪皑皑的亚美尼亚雪山,单调乏味极了,也丰富深刻极了。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曾经在如此洁白的雪山下有过血腥的战争。0123蓝色清真寺。中世纪的杰作,却在两次大地震中损毁殆尽。修复尚未完成,外墙硕果仅存一小块蓝色陶面,正门斑斑驳驳。内部也还在整修,空空荡荡,只有墙面的图案和伊斯兰文书法诠释着蓝色。穹顶当然不是哥特式的尖顶,但半球状的穹窿也是极高的,我不知道伊斯兰教这种造型的深意,揣测总是在引导天国的幸福吧。游客极少,这给了我们在里面静静观赏和从容拍摄的机会。偌大的清真寺内部可说是空无一物,但震慑人的气场仍然存在。我们就在这寺徒四壁的建筑里面逗留了将近两个小时。再访大巴扎。再次体验古代与现代交融的氛围。从某个店铺一拐,就进入巴扎内的清真寺。生意人、顾客和游客在这里祈祷。这是我见过的商业与宗教最紧密结合的地方了。夜间乘可以躺卧的大巴离开大不里士,前往400公里外的拉什特。0124清晨到达拉什特,包车前往里海边的安泽利港,到达后经过两个小时考验人耐力的沟通,最终在靠近鱼市的酒店住下。小潘特别希望到里海边来看看,可惜这次不能如愿了。我想起前苏联电影中的里海,海面上奏响的手风琴声。对,一定得是手风琴。今天晴空万里,里海湛蓝。所有的人都对我们很友好,要求与我们合影或是同意我们拍摄。只有两位在海边散步的军人拒绝了我的要求,腼腆地微笑着,抱歉地离去。这两个年轻军人,与我在《逃离德黑兰》中看到的伊朗军人完全不一样。有游客上了小艇往北边飞驶而去,如果油够用的话,他们就游到巴库了。晚上,我们在鱼市买了三条鱼(不知啥鱼),人家又赠送了一条。我们用自己带来的电饭锅烧了一锅鱼汤。鱼肉与汤都很鲜美,有点像鳗鱼的味道。这是听手风琴长大的里海的鱼。0125安泽利鱼市。几十个鱼铺在狭窄的丁字路口摆开。清晨,刚刚捕捞的肥硕的里海鱼一批批送到这里。太阳升起来之后,买鱼的人络绎不绝。虽然卖鱼者十分热情友好,甚至常常主动把大鱼举起来给我们拍,但我一直没有找到拍摄的感觉。摄影家们有不一样的告诫:你要减少镜头的侵犯性;你要沟通;你不要沟通而要抓取最自然的状态;你的镜头只是在抓取生活的表面;只有镜头才能揭示生活的深层。对于人文摄影,也许最重要的问题与技术无关,拍别人就是拍自己。熙熙攘攘的鱼市上,我来不及把自己调整为人文记录者。走进一家很小的茶社,要了一杯红茶。多少钱?no,no,不收您的钱。店主和茶客都这样说。我用不太干净的手撮取方糖加入有着诱人颜色的茶水。邻座小伙子请我吃他们的馕,他们给我抹了奶酪,又放上核桃仁。我知道,在伊朗最好的做法就是接受他们的好意。离开安泽利,包车去100公里开外的毛苏莱村。车子从平原开进深山。在村口出租车卸下行李就离开了。我与吴老师进村物色酒店,回到村口时同伴告知一个不好的消息:吴老师的行李箱没有卸下来,被出租车带走了。0125(二)因为车子是安泽利酒店老板娘帮忙找的,所以我们拿出她的名片请毛苏莱酒店老板联系。我们与一位热情的年轻人用翻译软件和简单的对话交流。他问的问题非常细致,像是在掌控局势,让我们以为他是村里干部或警官。不过他不是。他叫莫里森,博士,土木工程师,是从毛苏莱东边约50公里的Fuman过来的,也是游客,来山区徒步的。他安慰我们,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在伊朗你们很安全,已经在找那个司机(翻译软件把司机翻译为驱动程序)了,他那种自信的微笑让你不能不相信,真的没有问题。一个小时后,莫里森告诉我们,行李箱找到了!车子即将把箱子送过来!毛苏莱村坐落在陡峭的山坡上,大山包围中显得安谧,只是山谷里的风太过强劲,呼啸掠过,有时吹的人站立不稳。在村子里漫步,房屋高低错落,十分简朴。我们走进一家茶社,外面寒风凛冽,里面却温暖如春。一溜子年轻人站起来欢迎我们。他们是从赞詹来旅游的家庭、情侣和朋友。我们交谈甚欢,拍照甚欢,饮茶甚欢。他们不停地笑,没来由地笑,使坏地笑,无遮无拦地笑。刚刚路上遇到一位女士,鼻子上贴着白胶布,我还以为她有外科皮肤科疾病,不太好意思拍摄她,又奇怪她完全不介意自己的"病态",很乐意别人拍摄她。现在茶社里又有这么一位小伙,也是鼻贴白胶布,我恍然大悟,原来她和他都是在美鼻整容,以达到伊朗人心目中的美!旁边一位做清洁工的老人递给我们饼干,我回赠他浙江小黄鱼。又想起在霍梅尼圣陵的摆渡车上,身旁的黑袍老太太,一会儿递给我一小把杏仁,一会儿递给我几粒蜜枣,核桃壳般的面容上刻着慈祥。走出茶社,天已经快黑了。我们为一对伊朗情侣拍照,并且通过蓝牙把照片传到了他们的手机。0126雨罩毛苏莱。9点多钟,吴老师的行李箱送达,我们付了80万里亚尔。这个价格比我们昨天同样路程一辆车的费用略高一些,但重要物件失而复得,大家都欢天喜地了。80万里亚尔是多少钱呢?1美元约等于7人民币元,1人民币元约等于5000里亚尔,1里亚尔等于0.1托曼。伊朗的货币单位是里亚尔,可是实际生活中人们常以托曼报价,所以结账时往往会为多一个零少一个零扯皮,涉及外国人的交易尤其是这样。上午仍然在村子里遛达,参差累叠的房屋屋顶是平面的,略略倾斜,是屋顶,也是上一层道路的组成部分。村子里也有清真寺,小小的宣礼塔像玩具一样。又去了茶社,我喜欢这个简陋温馨的地方,也喜欢它的红茶。我花5000里亚尔买了一杯,拌了糖,慢慢品呷,看伊朗茶客进进出出,聊天嬉笑。我问,你们喜欢中国吗?Yes. 你们喜欢俄罗斯吗?Yes. 你们喜欢美国吗?Danger. 我赶紧查,译文是:危险。大家都笑了,似乎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下午离开毛苏莱村,租车去拉什特,再乘夜间大巴去500公里外的卡尚。至此我们即将离开伊朗西北部,进入中部。我们在村里买了西红柿带在路上吃,毛苏莱的西红柿非常好吃,我吃到童年西红柿的味道。0127年三十。车到卡尚。一开始出租车把我们带到一个格局较小的酒店,但也有庭院和水池。我们先把行李安放下来,吴老师刘医生再去周边寻找更合适的酒店。四五十分钟后吴老师他们回来说物色到更好的酒店并已谈好了,在这四五十分钟时间内我们在这边也谈好了。大家听说那边条件更好,一致同意去那边。到了那边,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果然,有更大的庭院,更大的水池和更宽敞的房间,建筑处处也显露伊斯兰元素。大家欢天喜地,我也认为这是不错的选择,毕竟旅行中能更好休息的住宿条件是很重要的,而且这里的服务也很好,甚至可以説太好了。不过我心里还是在念着那个小一点的酒店。那是我一眼看见就喜欢上的酒店,就是说,是一见钟情的。它的生活条件要差些,但是它质朴而又有情调,它的风情毫不张扬,但是有传统的印记,味道够你咂摸。而这边的风情,在我看来是有些做作的。这里很新,但我也许是没道理地认为新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在我的眼里,要论美学品位,小一点的那个酒店是要高出一筹的。当然,你是要(实实在在的)生活方便还是要(某些人自以为是的)美学品位呢?费恩花园。波斯花园长啥样?你看它就知道了。我很惊讶古朴的形式居然与当代的趣味(谁的当代趣味?)十分接近。费恩花园与其他几个波斯花园一并评为世界文化遗产。花园左侧是浴室,这个地下土耳其浴室在19世纪曾经关押过自己国家的总理,Amir Kabir。他作为政治改革家,极力推动国家的现代化进程,最终不见容于沙阿,殒命于此。现在,他是伊朗的民族英雄,瞻仰这个一百多年前囚室的伊朗民众络绎不绝。在狭窄曲折阴暗的浴室通道中行走,我想到从近代到当代推动现代化进程的中国Amir Kabir。0128大年初一。卡尚聚礼清真寺。它的好玩之处在于有一个下沉式庭院。这个清真寺已经废弃不用了,但是下沉式庭院中还活着一个神学院。LP说不允许女士进入神学院参观,但我们男士也被拒绝了。我遇见一个神学院老师,与他简短交谈时我打量了他:身材颀长,目光清澈,头裹包巾,身着长袍。像是有渊博的知识,像是有深刻的睿智,尤其是,像是有坚定的信念。我看他走进下沉式庭院的一扇门,猜想那会是怎样的一间教室,怎样的一堂课。离开时有两件事可记。其一,一黑巾黑袍女子托一大叠馕往里走,大概是给神学院的师生送饭吧。她见到我们就请我们尝馕,我们一人揪了一小块吃。其二,坐在清真寺门口的老太太一个劲儿地比划让我们去某个地方拍照,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我们计划要去的地方,可是同伴觉得老太太已经热情地推荐了半天啊!我们去了,是一个豪华的酒店,老太太一定觉得你们连这个破破烂烂的清真寺都这么喜欢,我让你们去见识见识真正漂亮的所在!我们在酒店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老太太一个劲儿比划,进去进去!里面果然有一个漂亮的庭院。前台:我们可以在这儿看看,拍拍照吗?当然。大伙儿在里面忙活了半天,当我误以为厕所门锁上了,前台女士还跑到厕所,亲自帮我打开了厕所门。这件事的总结陈词:老太太,可爱;我:刻板思维;同伴,理解力和同情心;酒店,软件。我们还去了巴扎内的近代商队客栈和两个传统宅院。大年初一的晚餐菜单是:一,每人一碗羊肚汤;二,每人一块馕。三,伊朗禁酒遂无酒遂以汤代酒。宴席是在一个小饭馆。这是我第一次吃羊肚汤,我不说喝汤而说吃汤,是因为汤里的羊肚实在是多。汤很鲜美,略有膻味,加了柠檬汁后就只有鲜没有膻了。大家喝得开心,又去添汤。饭资,每人5万里亚尔(人民币10元)。饭后打的回家,很长时间等不到,一中年男人与我简单交谈后,拿过我手上的酒店名片,让我跟他走。只见他在前面一路小跑到了一辆小汽车前,进了车,我才明白,他是要用自己的车送我们回酒店。我刚要进车,同伴喊了,他们已经找到出租车。我谢了这位中年男人,这位伊朗人。我在心里问自己,我是希望同伴找到出租车还是不希望。0129Hammam-e Sultan Mir Ahmad,有500年历史的浴室,现在仅仅作为景点而失去浴室功能。作为浴室,其装修太华丽了,让人想见萨法维王朝的强盛。卡尚很多大门上的一对门铛都有类似造型:一个是长条形,一个是圆环形,二者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是女士,那你就得用圆环形门铛敲门,这样里面就会由女士来开门。这家中世纪浴室的门铛也是这样。其实只有男人到浴室来洗浴,浴室这样设计大门门铛,只是沿袭通例罢了。中午离开卡尚,前往80公里外的奥比扬奈村(Abyaneh)。村子地处偏僻,无公交大巴,必须租车前往。LP介绍奥村冬季很冷,果不其然。卡尚温暖如春,奥村寒风刺骨。盖因村子坐落在海拔3899米的大山Karkas山脚下,村子本身也在2248米的高度。我们在村中漫步,少见村民,还真如LP所言,因为冬季寒冷,不少村民当候鸟一族去了。奥村和毛苏莱村一样,都建在山坡上,房屋道路高高下下。不同的是,毛苏莱村的房子是灰黄色,奥村的房子是赭红色;毛苏莱的房子修缮得很好,奥村处处可见衰朽的民居(当然,也有新屋);毛苏莱村不少村民办民宿,奥村村中无一处民宿,我们唯一的选择是村口一家颇为现代的酒店,不过话说回来,它也是村民开的。一个开着车的本地小伙摇下车窗让我们去看什么,后来又跳下车把我们领到山坡上的几处锁了门的洞穴,用翻译软件告诉我,"这些小房子是从2500年前"!0130我们的酒店邻居是西班牙人费尔南多,中文名费咸,中医师和针灸师。他中文讲得不错,多次充当我们和酒店之间的翻译,给我们帮了不少忙。有一次我请教他如何确定一道含有茄子的菜,他用北京腔加洋腔的腔调对我说:"你知道egg吧,茄子和鸡蛋是有关系的,这里只有三种菜,只有一道菜里有茄子,嗯哼?"所以我在点餐的时候就非常有自信了,不过我至今仍然不明白茄子和egg的渊源所在。费咸不止一次说,他喜欢上课,他的课好玩,说着颇为踌躇满志,其职业满足感如此。山村里的清真寺非常干净,甚至可以说非常漂亮,回廊像画框,把Karkas大山镶嵌进来,扩展了寺院的景深。天空蓝透了,被雕镂过的雪山和颓破的古代土筑城堡俯瞰着赭红色的山村,静默无声。资料介绍这里的老年村民还有在说波斯语前身语言的,令人感慨时间在这里有另一种走法。不过当我走进村子里的一所小学时,想法就有些改变了。院墙围住几间校舍。一个老师,五个学生。简陋的教室里有燃气取暖设备,有比较新的课桌,而且居然还有投影机。这个教室兼教师办公室里还有电脑和打印机。隔壁一间像是活动室,里面放了两台旧电脑,大概是给学生用的。偏僻山村小学能有这样的硬件配置,出乎我的意料。孩子们已经在接受崭新的语言了,同时他们也将接受崭新的世界。下午包车,前往伊斯法罕。0131"伊斯法罕半天下",古老的诗句已经成了格言。当车子驶进伊斯法罕,眼前为之一亮,因为看到的是一个清新敞亮的城市,完全不像德黑兰那样杂乱喧闹。伊玛目广场,因其周围矗立着一些无比煊赫的清真寺和宫殿而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谢克洛弗拉清真寺以内部光线的变化而著称。当我们进入圣殿时,上午10时的阳光正从东边一扇大窗的窗格照射进来,几十上百道光柱倾泻下来,洒在一拨又一拨包头巾着长衫的中国女人和手捧LP佯装阅读的中国男人(也有老夫哟)身上。在伊斯法罕,突然冒出来一大批中国游客,他们大都是利用春节假期出行,时间较短,只能选择伊斯法罕、设拉子等几个精华城市看看。过了一会儿,上一层也有一扇窗户有光线投入;又一会儿,又有一扇投光。随着时间推移,光柱也在旋转,穹顶的颜色逐渐由乳白色变成粉色。当然,这种颜色的变化极其缓慢,难以察觉,大概要用延时摄影才能显现出来吧。伊玛目清真寺。不知古代建筑师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插柳,圣殿里有音响奇观。在圣殿中心击掌,就会有一连串回声。朋友录到诵经的咏唱,混声效果极好。古代建筑师是为了让虔诚的祝祷在天庭缭绕不绝而这样设计的吗?旺克大教堂。一座基督教堂,却融合了伊斯兰教的元素,老远就看见带十字架的尖顶与洋葱头顶并列偎依。教堂内布满四壁一直堆积到穹顶都是《圣经》题材壁画,而穹顶是伊斯兰式的圆顶。这座在汪洋大海一般的清真寺包围中的亚美尼亚基督教堂从中世纪矗立到当代,经历过外族入侵、内战、政治狂热与宗教狂热,居然完好保存下来,令人感慨。阿Q会问,难道这个蛮夷之国没有威武的义和团吗?三十三孔桥,横跨扎因达鲁德河的中世纪桥梁。傍晚时分走近三十三孔桥,节日气氛扑面而来。伊朗人和游客络绎不绝来到这里,观赏河景,品鉴大桥。无数的伊朗人跟我们打招呼:你们好,我的朋友!你们来自哪里?中国?好!很多人问我,你喜欢伊斯法罕吗?喜欢,非常喜欢,伊斯法罕干净漂亮,我很喜欢。很多人要求合影,两个极美的伊朗姑娘欣然同意我的拍摄请求,咯咯地笑着,临了还给我一个飞吻,总是因为老头子太酷了吧!0201聚礼清真寺。被称为伊斯兰建筑博物馆,是因为寺院内分布着近千年不同时期的清真寺建筑。奇异的是,这不是人为了建博物馆而设计了清真寺的编年史,而是历史形成的。就是说,每一代人在"布新"的时候都没有"除旧",他们不是"不破不立",而是且"存"且"立",这才有了时空并立的奇观。因为我们自己设定的参观时间充裕,我得以手捧LP,且行且读且观赏。火神庙。我们是冒雨前往的,但当我们用半小时时间沿陡峭山石路登上山顶时,彩虹出现,光线不断呈现戏剧性的变化。这座琐罗亚斯德教庙宇的断壁残垣在细雨与夕阳中呼应着全世界15万琐罗亚斯德教教徒的祈祷。0202伊斯法罕东100KM的Varzanet镇。镇外是卡维尓盐漠,这个盐漠覆盖伊朗中部的广大地区。我们艰难地登上一个沙丘,但见盐漠茫茫,沙丘无际,沙丘曲折柔和的线条交错掩映,弥补了盐漠的单调。大风骤起,持续几十分钟不停。风卷细沙从沙丘下掩杀过来,呼啸而上,在沙丘顶端吹出一面黄色飘动的大旗。万亿沙粒打在身上沙沙作响,眼几不能睁,齿间沙做梗,耳畔呜呜响。遂闭上双眼,跪坐于沙,享受这难得的狂飙袭击,体验别样的天人合一。偷窥天,则混沌一片;偷窥地,则黄沙白盐极速流动,如赴死的士兵。又拿出相机手机,记录场景,为犹做困兽斗的同行留影。风停沙息,天复澄澈,日月共天。我的单反相机已不能揿动快门。路边的农舍是个收费景点,里面有骆驼碾面,这是伊朗传统农业生活的场景。主人牵着骆驼边走边唱,荞麦变成荞麦面。看完后主人请我们喝红茶,请我们加糖,请我们再喝一杯,邀请我们合影。进门时我们彼此讨价还价,是马克思说的赤裸裸的金钱关系;离开时我们成了朋友。我把随身携带的小礼品,一盒中国餐具,送给了主人。田野旁的一个畜力打水场院。牛背着绳子往下坡走,从井里拽上一个很大的牛皮水囊,水囊倾覆,水入水槽,源源流入场院外的农田。和上一个景点一样,这里也来了好多女校学生。和上个景点一样,学生们也围住我们聊天拍照。总有十几拨几十个学生邀我留影,与我唠嗑,不停地笑,完全无拘无束地笑,让我很难相信有严厉刻板的规矩在限制约束她们,她们的精神世界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压抑——固然我知道伊朗女性的地位要比我此时看到的复杂得多,但我怎么总是觉得,中国的中学生有比她们更多的压抑?返程停下来拍了路旁田野里的几座炮楼一样的建筑。我问司机这是什么,他说"库啪啪,库啪啪",同时做鸟儿飞翔状。我立即想到LP介绍过的鸽子塔。他又做了个很难猜出的动作,但咱是什么人,我立即判断,那是拉屎,鸽子拉屎,因为鸽子塔就是用来收集鸽子粪便的。上午有个小插曲。车子开到一个加油站停下来,司机在车外指着加油桩做让我们去的动作。让我们付油钱?这司机太坏了,所有费用已经和酒店谈妥了呀!不行,我们不付这笔费用。几番沟通不畅,我对司机说,你可以打电话给酒店。电话打了,但我们不明白酒店到底说了什么。司机用他的手机把波斯文转成英语,我再用我的手机把英语转成中文,司机写的是:加油将规则必须下车从汽车。我们终于有人悟出:司机并不是要我们去付钱,而是要我们下车,这是为我们安全考虑。回酒店后如果前台问起上午的纠葛,我只能含糊应之。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我们是如何误解了司机。0203四十柱宮。大厅內布满中世纪壁画,有极大尺寸震人心魄的历史题材壁画,也有小尺寸生活题材壁画。在18世纪阿富汗人狂野入侵的铁蹄到来之前,伊斯法罕人用石灰水涂抹在壁画上从而使之免遭涂炭。生活题材壁画中的人物很吸引我:女子身材脸庞都很丰腴,而且鼻梁也不是那么高。我突然有一个奇妙的猜想,中国唐代的丝绸之路输入了波斯的文化,也输出了唐朝人的审美标准,这个标准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波斯人,反映在他们的艺术之中。当然,这只是瞎猜想,读过波斯艺术史的人会来纠正。哈柱桥,或译作郝久桥,也是一座横跨扎因达鲁德河的中世纪桥梁。今天是星期五,是穆斯林的礼拜日(我们去过的每个城市都有聚礼清真寺,其意思就是礼拜五清真寺),傍晚的桥上桥下满是来此休闲的伊朗人。河边泥土地上一路排满了地毯,每个地毯上都摆着茶、水果、糖、食品,旁边围坐着一个家庭。他们和古代的阿拔斯二世一样来观河景,只不过二世是坐在桥上亭子里,而这些伊朗人坐在河边地上罢了。不知道二世有的是独乐乐还是与民同乐的情怀。比在三十三孔桥看到的更浓郁的节日氛围。无数的伊朗人跟我们打招呼,请我们吃糖、喝茶、吃水果,以及合影。桥上,一群小伙在击鼓唱歌跳舞,受到邀请,我也加入了扭动旋转的行列。0204昨晚在哈柱桥南头打听洗手间,两位大学生带我走过整个长110米的古桥来到桥南头,在警察亭询问后,又带我沿河走了一长段路,一直带到洗手间前。今天是我们在伊斯法罕的最后一天,团队分分合合,各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这是我在伊朗第一次乘公交大巴。男人从前门上,女人从后门上。上车后司机不要我买票,乘客也示意,我无需买票。心里好爽啊,不是因为几千里亚尔小钱,是体会到伊朗人民对咱的情谊啊!汽车中间用半高栏杆隔开,后面乌泱泱几乎全是黑头巾黑长袍的中老年女乘客,我向她们笑笑,她们沉默地看着我,有人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笑意。下车,有乘客带我去我要去的伊玛目广场。在广场东南方向的小巷里寻觅"凿凿"的声音,探访金属工艺品的制作情况。小巷里处处有工匠,有男的,也有女的,均手持锤子錾子,依照草图,或依凭经验,埋头敲击,凿凿不止,幻出图案。也有工匠(说到工匠,女子则有惊世骇俗之美,男士则英气逼人,那气质,哪是啥工匠,个个是艺术家啊)在捉笔上色。画框、烛台,多用黄白铜本色;盘碟、花瓶,大抵上蓝色。卖家用尖锐金属在着色后的盘子上刮擦,了无印痕。一小伙告诉我,他正在刻錾的画框,要三个月时间方可完工,其刀功细密繁复如此。有工匠让我坐在他的位子上手持錾刻工具假模假式工作,他拿我的手机给我拍照,可谓善解人意!哈柱桥边,车流迅猛不息,我彷徨半晌,过不了马路。一位伊朗男人跑过来携吾之手,以身手拒车,掩护我穿越车流。到了马路对面,他跟我说,我回酒店时可以乘他的车。原来他是出租车司机,想拉一笔生意。但我的内心仍然是感动的;再说了,用这种温暖的方式拉客,也是一种美。不过,因为我逗留时间长,返回时已不见他的身影。夜大巴前往设拉子。0205伊斯法罕和设拉子都做过帝国国都,伊斯法罕多艺术气质,而设拉子一直是波斯文化中心。哈菲兹(Hafez)墓。墓碑静卧,上刻哈菲兹诗句,这是献给哈菲兹的最好的碑文。墓碑在一个八柱亭內,有群山绿树掩映。亭一侧,夕阳下,空地上,二十几黑巾黑袍妇女坐于地毯,手捧哈菲兹诗集阅读。在伊朗,家家都有哈菲兹诗集,诗集的地位不下于《古兰经》。又有男子持话筒读哈菲兹诗,如吟如唱,如哀如伤,如诉衷肠,那种忧郁的味道,袅袅蔓蔓,在墓地上空扩散。哈菲兹只是一个14世纪写诗的人,但他现在是伊朗的民族英雄,盖因他的诗穿越数度腥风血雨的外族入侵,在保存民族语言与形成典范的民族语言方面起到特别重大的作用。地毯上的阅读活动结束了,阅读者一次次手捧茶杯,把红茶送到听诗者的手里,也送到我的手里,好像应该感谢的是我们,好像在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长时间陪我们一起读哈菲兹的诗歌。她们刚刚阅读的是这一首吗? 人性 曾经一个人来找我,花了数小时口若悬河 讲述他以为他拥有的“上帝和他的伟大愿景”。 他要求得我的确认,问道, “这些奇妙的梦想是真的吗?” 我回答说,“你有多少只山羊?” 他很惊讶,说, “我说的是崇高愿景 你却在问 山羊!” 我再次开口问, “是的,兄弟-你有多少只?” “嗯,哈菲兹,我有六十二只。” “那么几个妻子呢?” 他很惊讶,然后说, “四个”。 “在你的花园里有多少玫瑰灌木丛, 你有多少个孩子, 你的父母是否还活着, 你冬季喂鸟食物吗?” 他回答了所有问题。 然后我说, “你问我是否我认为你的愿景是真实的, 如果它们让你变得 更加人性,我会说, 它们是真实的, 善待你所熟悉的 每一个动物和每一种植物。”今天还参观了圣祠清真寺(9Imamzadeh-ye Ali Ebn-e Hamze。0206卡里姆汗城堡。又被称为摄政王城堡。盖因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卡里姆汗建都于此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不称沙阿,而自称摄政者。这是审时度势的政治权谋,还是因为内心深处的不自信?这座建于18世纪的城堡空寂衰朽,唯有满园橘树金果累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行旅伴偷摘了一只肥橘。尝禁果,极为酸涩。城堡一角有地下浴室,城堡被改造成监狱后囚在在这儿洗澡,密谋。灯王之墓(光明王之墓)。这儿躺着的公元9世纪的伊朗哥们是第七伊玛目(伊斯兰教什叶派宗教领袖)之子,被阿拔斯王朝追杀殒命于此。这个圣陵是什叶派圣地,一般来说,非穆斯林是不允许进入,更不允许拍照的。我们在门口申请进入,不一会儿,一位黑巾袍女性工作人员来说,你们可以进入二十分钟拍照,但只能在庭院里,不能进入圣殿。这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我们在阔大的庭院漫步,黑巾袍紧紧尾随,洋葱头在夕阳下闪着蓝彩金光。灯王被杀当然是悲剧,反映了宗教与政权之间的紧张关系。不过,政、教之间有紧张关系好还是一方听命于一方、保持高度一致、不妄议不捣乱好,历史和文学作品给出了无数的个例和答案。圣殿内正进行着神秘信息的对流,"你们的时间到了。"黑巾袍看着我们,温婉而坚定地说。0207帕萨尔加德、纳什洛斯坦。今天的行程把我们与公元前500年阿契美尼德第一波斯帝国的历史联系了起来。居鲁士大帝,金戈铁马横扫欧亚,统领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帝国。现在,他的陵寝静卧在穆尔加布平原上。一座六层大石堆砌而成的建筑,造型极为简素,但据说含有全部征服地的文明元素(瞧人家这个聪明劲儿)。墓孤零零的,四周是荒原与远山,这就是居鲁士想要的辽阔无际的墓园吧?寂寂之中与之相伴的,是一公里外的居鲁士私邸废墟和观众厅废墟,观断柱残石,可想见当年繁华。石棺里的居鲁士是无头的,敌国让他身首异处。但旷原之上,冬季的风似乎仍然传送着居鲁士的声音:我是居鲁士,阿契美尼德的君王。风把居鲁士的声音刻成了废墟巨石上的楔形文字。波斯波利斯古城废墟(世界文化遗产地),可以看做居鲁士功业的余续,极尽荒凉残缺之美。0208粉红清真寺。橙子花园。Khan-e Zinat ol-Molk博物馆。下午离开设拉子,大巴前往亚兹德。0209昨晚车到亚兹德,打车往酒店。我们要去Kourosh Hotel,但是车子去了KouroshTraditional Hotel,下车一看不满意,最后去了位于老城的Fahadan Museum Hotel。第一眼就喜欢上亚兹德,遂决定放弃马什哈德,在亚兹德多待两天,放慢节奏,慢慢品赏。同行二伙伴也不喜欢马什哈德之行长途奔袭行色匆匆再说圣陵也已看过不少不免审美疲劳,也愿意放慢脚步体会伊朗。亚兹德打动我的地方在于老城土黄色的围墙与房屋的随机组合构成的单色与单纯线条的图画,以及神秘蜿蜒不知所踪的土黄色小巷。在这种似乎几个世纪都不曾变化的背景上,现代生命之点在游走跃动。相较于伊斯法罕的艺术氛围、设拉子的文学意味,亚兹德有着浓郁的生活情调。这种情调在于土砖土墙土巷的迷宫,也在于遍布全城的从古代沿用至今的巨型空调——风塔、我们足迹所至每个酒店都有的高大宽敞摆设别致的有蓬庭院(我们住的酒店叫博物馆酒店,400年历史的老房子里面老物件还真不少)以及许多可以登上去喝茶聊天观看城市景观的屋顶。这种原生态的陋巷,在我看来,其历史价值、社会价值与审美价值并不在一些著名景点之下。愿亚兹德有朝一日要建设国际化大都市时不要刮起强拆之风,那是古老的风塔不能承受的。与伊朗医学院的大学生们合影,与北大人大的美女老师们合影,与热情要求合影连照片也不看一眼就心满意足离开的伊朗人合影。北大老师说,自从来到伊朗,咱就爱上合影了。0210今天原准备去亚兹德以北50至70公里处的梅博德和CHAK CHAK村。在路口等车时,发现道路戒严,有学生举着霍梅尼画像走过。我们意识到今天可能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遂决定放弃远村,追随城市集会的人群。一路上我不断用翻译软件问:干嘛呢?今天是什么日子?是霍梅尼的诞辰?今天有什么活动?从警察、教师问到学生,对于同一问题有点头也有摇头,莫衷一是,给出的书面答案有"胜利""革命"等。老师喊一个坐在方阵中的女学生来写,她写了"in today lider come to.i"(单词应当是写错了,但这个回答很有意思)。直到最后,几个男中学生联合攻克语言难题,给出了"反抗非正义,伊朗的伊斯兰革命57周年"的明确答案。但我的印象,伊斯兰革命是1979年啊?哪有57年啊?直到回酒店,我查到1979年2月1日霍梅尼从国外返回伊朗领导伊斯兰革命,这才恍然大悟,在所有的答复中,女中学生的回答应当是最准确的,她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多年前的)今天,领袖回到伊朗。当然,今天是2月10号。但伊朗是用伊朗历法纪年的,推测一下,在伊朗历法中,今天就是霍梅尼回国的那一天。这样理解对吗?这大概就是人们在今天集会庆祝的原因。乔赫马克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手举着伊朗国旗,脸上涂着伊朗国旗,把美国国旗踩在地下,把奥巴马特朗普画成丑八怪,喊口号,唱进行曲,声浪震天。我在人群中艰难穿行,在旗帜和标语牌中艰难穿行。无数人触碰我挤压我摇晃我扯我的包(并不是要抢包而是要我回过头去看到他给他照相),我给无数的伊朗人拍照,我应邀和无数的伊朗人合影。黑巾袍的老妇人居然主动要我拍照,因为她的手里举着标语这是她的信念和政治态度她要让世界看到。一点大的孩子举着标语牌,上面写着:我会一直站到最后。一个军人让我去靠近显贵的地方拍照,一个便衣把我拉出来。消防队员允许我爬上消防车顶,把沸腾的场面拍了个够。1979年2月以后,伊朗的面貌变了。查LP:2月1日至11日被称为Dahe-ye Fajr(意即"破晓之前的十天"),纪念的是1979年阿亚图拉.霍梅尼(Ayatol-lah Khomeini)重返伊朗并推翻了国王的政府。0211今天团队分为两支,一支(2人)飞马什哈德;另一支(包括我在内的3人)留在亚兹德多待两天。两支队伍将于13日在德黑兰会合。梅博德,亚兹德以北52公里处,沙漠边缘的一座小城。我们在市中心下了车,去一家瓷器店问路,中年老板先是在纸条上用波斯文详细写了地址,然后领我们出门,摆满珍贵瓷器的店铺门也不锁,径直走出去两三百米向我们讲明了方向,这才不急不忙回去。梅博德的民风和治安可见一斑。我们离开大路,拐入小街巷,土黄色的路、墙、屋就在我们眼前无止境地展开。这是有将近2000年历史的古城,也许当年就是这样的城市肌理?走进一家破败院落,佝偻成90度的老婆婆欢迎我们进入,自己却有点不知所措跑到外面去请邻居来救场。邻居老爷爷请我们到他家,先是喝茶,聊着聊着又盛了三碗酸灰粥请我们喝而且喝完了还要给添(出门后同伴有说一开始看到那粥的长相吃不下去后来才慢慢接受了,这种绿色的糊糊粥我可是吃得很香),聊着聊着老人又把儿子刚买回家的两张馕分一张给我们吃,我们遂一人撅了一小块吃表示喜欢这种食品的礼貌。拍照吧,老人把墙上老伴的遗像摆摆正,这才坐下来拍照,我们把他与墙上的照片拍到了一个画面中。告辞的时候我们赠送了小礼品,同行女士伸手要和他握手,老人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了手。经过一个紧闭的大门,正好主人回家,邀请我们进屋,屋子被一台门幅很宽的地毯织机占了大半壁江山。他展示给我们看织机如何工作,又带我们去看后院,看圈养的八九只山羊。清真寺有人在打扫卫生,原来以为是神职人员,一问才知道不是,他来打扫卫生是因为他的父亲"在这里"。问哪儿有饭店,他掏出钥匙邀我们上他的车,开车送我们去饭店。我邀请他一块儿吃个饭,他婉拒了。看到一户人家屋顶有点意思,就走进他家大门。院里有老两口,老爷子似乎听力有些问题,老奶奶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同意我们上房顶。土砌的房顶软软的,让人不敢用劲踩;房顶上还有土阶,让人有兴致往上登。Narin castle城堡,从萨桑王朝站立到现在,被夕阳染得通体金黄。我们在夕阳最后的辉煌中登上古城堡,观赏新旧交融的城市全景;灯亮起来的时候下城堡打车回家。0212LP在推介亚兹德老城步行游览路线的时候说:"……此刻你也许想停下来喝杯茶歇歇——对面的Fahadan Great Hotel有一个漂亮的庭院茶室。"这个Fahadan Great Hotel,现在改名为Fahadan Museum Hotel,就是我们住的酒店。既然叫博物馆酒店,总得名副其实。几天住下来,我们看到酒店里的确处处摆放着一些老物件;今天,又请酒店老板做导游兼讲解员(可惜咱只能听懂一点点点点),带我们在酒店里走走讲讲拍拍居然花了两个多小时。可说的有——坎儿井。亚兹德地处沙漠边缘,空气干燥,水资源匮乏。经过两千年经验积累而发展成熟起来的坎儿井建造技术成功地解决了伊朗许多地区的农田灌溉和饮用水问题。酒店的地下层就有这么一个坎儿井,水汩汩地流着,沿着极缓坡度的石砌沟渠流到下一家,而你可以随时摇下牛皮囊取水,并借助轱辘把水提到地面。哈,亚兹德水博物馆的门票钱可以省下了。伊朗有坎儿井,咱新疆也有坎儿井,是殊途同归还是传习有自?查维基百科:"坎儿井,坎儿,意井穴,为荒漠地区一特殊灌溉系统;起源于前1千纪的波斯,分布地域以伊朗高原为中心,东至中国新疆,西至摩洛哥。史载汉代就有挖掘地下窖井的工程,称之井渠法。"伟大的技术连接了亚非,而发明者是古代波斯人!风塔。亚兹德的屋顶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风塔。沙漠地区夏季炎热,风塔是伊朗中部地区人民创造的天然环保无电气动力大功率空调。这家酒店有三个风塔:一个大风塔给庭院和一般客房提供冷气,两个小风塔给VIP房间提供冷气。走到风塔房门口,就感到冷空气袭来。进入风塔房仰头看,只见通风井高高伸向天空。这个粗壮的通风井被隔成六个通风道,每个通风道的开口面向不同的方向,以便捕捉不同方向的风,通过调节空气架、风门片等设置,让冷热空气各行其是,达到降温目的。真是实用可道而趣妙不可言。酒店是一幢老房子,有几百年的历史;酒店处在老城中心,对面就是中世纪的亚历山大监狱,不远就是十二伊玛目之墓,周围是不同类型的传统住宅和神经一般复杂的小巷。酒店是一个庞大的历史文化街区博物馆中的一个亮点,街区博物馆里面的酒店博物馆。酒店这所老房子究竟有多老呢?我向几位酒店工作人员询问,还是一位女士清楚,她告诉我,房子有200年历史。她指着墙上镌刻的一段文字让我看:1212年(当然,刻的是波斯文数字)。1212?那怎么是200年历史呢?我问她伊朗历法今年何年,答曰:1816年。再问老板娘,答曰:今年是伊朗年1395年(这个信息与答案无关)。今年是阿拉伯年1438年。房子是阿拉伯人造的,墙上的刻字1212是阿拉伯纪年。1438—1212=226。226年的历史。0212(二)下午去亚兹德以南35公里的法赫拉季村。一个破败、卫生状况堪忧的土黄色村子。有妇女在门口看到我们就缩回了头,有妇女在门口刚刚做了个请进来坐坐的动作没等我们回应就匆匆离去,我走进一家表示可以进来吗女主人笑着说no。只有一家Desert Inn(沙漠酒店)欢迎我们进入。但街道和房屋仍然可观,尤其是在夕阳下,有一种凄然孤寂之美(当然你的镜头要避开垃圾)有一条街是新建的,称为历史中心区域,比老村子干净多了,让我想到"新农村",也让我想到"强拆"(应当不会有吧)。要命的是这条街没有住户,冷冷清清毫无生机,只有土黄色的聚礼清真寺的土黄色的光塔落寞地伸向天空。回去的时候我开玩笑地说:"逃离法赫拉季?"女士们说:"Yes,你要在这儿过夜你一个人过吧。"不过我真心感到,(如果有基本的语言交流支撑)是值得在这儿住几天的,因为这里是伊朗沙漠村庄的一个缩影。司机,一位老人,被邻居从家里喊出来为我们驾车。问他收费几何,他嘟嘟囔囔不知所云。同伴说,不问了,上吧。遂上了车,逃离。我们不问价格就上车,一点儿也不担心结账时的漫天要价以及恼人纠纷,大概是因为我们在见到这个司机的第一时间对他有一个基本判断。车到酒店,司机收了我们25万里亚尔(50人民币元),是一个对外国人的规范的收费。于是我想起北大人大美女老师一路上多次遭遇打车收费纠纷的事儿。0213酒店庭院里播放着忧郁的伊朗歌曲。起风了,庭院上方的巨大篷布被吹得噼啪作响。上午准备在老城随意走走,谁承想出门不远,两位女士钻进一家艺术品商店,眼发直,腿发软,心发颤,遂由一人首先发起选购波,我得在一旁为中伊人民之间的商贸活动做沟通,顺便学习诸如红色绿宝石、绿松石、银、钻石一类英文单词。但见同伴接过挂件,眼放绿光,摩玩之不已,旋疑之,再三诘问,乃信,与店主在计算器上展开价格拉锯战。我得空脱身在巷子里徜徉时,第二波选购开始。然后是第三波。不过此时女士们已然知晓Ruby是啥意思了。两个多小时过去,我精心设计的转完小巷去LP推荐的Silk饭店品尝次大陆咖喱饭的完美计划彻底泡汤。不过,当女士们心满意足持宝而归的时候,我也有所斩获。午饭胡乱吃些干粮,退房,进行使用第二个wifi帐号付费问题的复杂沟通,打车前往火车站。火车站问询处工作人员告诉我,从1号口进入,可是哪有什么入口呢?再一问,原来入口就是普通居室房门大小的一扇现在紧闭的房门。时间到了,小小房门打开,我们像走进房间一样走进亚兹德火车站的站台。火车车厢很干净。车子向北行驶,左边是雪山,右边是沙漠,车厢里有长时间研究我们的10个月大的孩子。去马什哈德的吴老师他们已经有将近两天没和我们联系了,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火车上,我半开玩笑地设想了一种可能:马什哈德圣陵严禁相机拍照,但是允许手机拍照;吴老师酷爱拍照,但是吴老师的手机丢了;酷爱拍照的吴老师无法抵御内心捕捉珍贵画面的召唤遂偷偷摸出不引人注目的小相机;吴老师被捕。真实情况是:吴老师真的被宗教警察带走了。0214昨晚在德黑兰与吴老师重逢后知道了一些马什哈德风波的细节。马什哈德圣陵内严禁相机拍照,这个吴老师是知道的;但当时吴老师正用小相机在圣陵外围拍照,没想到也遇到麻烦。他被便衣带到一间屋子。便衣脱下外衣,露出身上的警械与手枪,煞是威猛,不过态度倒还温和,甚至还奉上热茶一杯。然后是一个多小时的讯问。"没有尿裤子吧?"我坏笑着问。"切,"他不屑地说,"但担心是有的。"便衣的问题,吴老师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听得懂的问题,有的如实回答,有的(例如和伊斯兰教有关的问题)假装听不懂。吴老师不愧是看革命传统读物长大的孩子!而且他在说不定就要面临牢狱之灾的时候,还想着决不能供出另一个正在圣陵内参观拍照的同行战友的信息,呜呼,怎一个赞字了得!讯问结束,英武的便衣没有删除吴老师相机中的照片,重获自由的吴老师心中流泪再次祭奠他的在开往大不里士列车上丢失的天可怜见的手机!上午参观古勒斯坦宫。下午去前美国大使馆的路上,有一事可记。原打算打的去的,可是有的的士不认路,有的不愿去,有的要价太高。于是决定乘地铁去。问路问到一位年轻女士,她就让我们跟她走,把我们带到地铁站,走下去,到检票口,询问检票员,然后,从钱包掏出自己的卡,帮我们刷了卡,带我们向站台走。在跟着她继续朝前走的时候,突然,心底一股热浪涌上来,热泪盈眶(有多少年不曾这样了?long long)。她把我们带到两位去相同方向的老人那儿有所交待,然后匆匆告别返回。原来她自己并不乘地铁。我们要给她地铁票的钱,她坚决不受;我和同行同时拿出最后的小礼品给她,最后她终于收下,消失在地铁汹涌的人流中。后面的参观是否顺利精彩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欣赏到容貌与灵魂的双重美丽,看到伟大的人文风景,受到一次震撼心灵的洗礼。图片上是我和那位姑娘(我特意不用"美女"这个词,美女?那她就泯然众人了)。摄影师:刘东利0214(二)因为去晚了点,前美国驻伊朗大使馆博物馆已经闭馆,只得明天再来。路口我们看到城市北方一座大雪山在下午的阳光下巍峨堂皇,便临时决定乘地铁去看雪山。地铁1号线南北贯通城市,只要向北乘车就成。地铁会开到哪儿?管他呢,到终点站。于是选准方向,买票,上男士车厢,车行半个多小时到了终点站,外面会是什么景象呢?带着悬念,我们从地下升上来,哇,我们来到了厄尔布尔士山脉山脚下!山脚下的Tajrish小镇!我们近距离地观赏了小镇上空的雪山和雪山下充满活力的小镇。大块文章的雪山加上靓丽的小镇,使得Tajrish有了伊朗风情之外的异国风情。想找换钱点。我在一家餐馆门口问一位服务生:"钱介?"他飞快地拿来菜单,热情地指着上面一道菜,眉飞色舞地说:"钱介!"0215前美国驻伊朗大使馆。与这个大使馆有关的大事有两件。一,1953年,英美联手,由美国中央情报局在大使馆地下室策划了推翻伊朗民选首相穆罕默德.摩萨台的阿贾克斯行动,因为摩萨台要从英国人手里要回伊朗的石油利益。二,1979年,4月伊朗全民公投确立伊斯兰共和国政体;11月1日,几千名大学生冲进大使馆,把52名大使馆工作人员扣为人质,酿成为时444天的美国人质危机。电影《逃离德黑兰》欲为之作传。有这两件大事件,废弃的大使馆现在价值无限了。两次大事件涉及的历史、政治、宗教、文化因素太多,我无力评价,但我现在至少不轻信那些简单化的评价。展室里有使馆用过的打字机、粉碎机、多媒体、通讯设备等物件,颇有1979现场感,它们本身也是一种言说。在往返大使馆的地铁上,女士坐在前面的车厢,男士坐在后面的车厢。我不能坐在前面车厢,但是女士可以坐在后面车厢。我看到,坐在后面车厢的女士,很多不用黑头巾,而是喜欢用一种赭红色很雅致的头巾;很多女士没按照要求把头发完全包住,而是有意让一绺乌发俏皮地滑溜出来;一对情侣靠门站着,不停地接吻,长时间接吻,旁若无人。我想,评价1953年的政变和1979年的伊斯兰革命,最终要由这些人来说,因为伊朗的历史,将由这些人继续往下写。大使馆院内,在人质解救行动中坠毁的美国飞机残骸面对着飘扬的伊朗国旗;宣传画上,奥巴马变成穆斯林装扮,下面写着:恐怖主义。0215(二)今天是我们在伊朗的最后一天,团队分成三拨子,各行其是。我独行,目标是前美国大使馆和艺术家之家。步行加上乘坐地铁,我像幽灵一样在德黑兰的地上和地下穿行。对上一篇关于伊朗女士的头发头巾的介绍做些修改和补充。伊朗年轻女性(包括一部分中年女性)的头巾,除了赭红色,还有橘红色、墨绿色等多钟颜色。另外,很多人都刻意让更多的头发露出来,不止一绺,而是前面四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一的头发都露出来。没有人烫发来平添迷乱因素,青丝袅袅秀发如云已经是一种美。f年轻女性正在静悄悄地突破一项重要而愚蠢的禁令,这一场柔弱而坚韧的捍卫美展示美的反抗,也许会引发更加广阔范围的革命。艺术家之家。这里展出的画作似乎带有一些官方色彩,能看出明显的意识形态味道。不过它不是朝鲜式的激昂与亢奋。有一幅画,丈夫遗像的背景前面是背枪的妻子,不过她没有被表现为复仇女神,而是无限哀婉,她抱着的孩子也是忧郁的。这就使画作有了人性的深度。还有一幅,要讲话的人被捂住了嘴,捂人嘴的人的手心上则有一张开口说话的嘴。你不许说话,我来代替你说话;或者你要说你就说和我高度一致的话。这已经触及到当代政治生活的荒诞和人性的异化,我猜想在伊朗东边的一些国家,这种作品是要查禁的。我在选购艺术家之家出售的CD时试听了一些伊朗音乐,似乎大都带着忧郁的调子,一下子就把伊朗高原的几千年沧桑给唱出来了。晚上打车去机场,乘明天凌晨飞机回国。0216登上俄航飞机,同行女性都把戴了一个月的头巾摘下来了。飞机从伊朗北部边境出境。如果居鲁士在飞机上,他会说,下方,亚洲、欧洲、非洲,都曾经是我的疆土,我是世界上第一个跨洲大帝国的缔造者。这是波斯无可超越的辉煌。波斯历史上的另一大事件,是在7世纪,随着阿拉伯人的入侵,波斯人放弃了本土的琐罗亚斯特教,改而信仰伊斯兰教,这次大事件的深刻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我在清真寺、巴扎、火车站都看过穆斯林们的祈祷间,祈祷时有人极度虔诚,也有人作休闲状,毕竟一天五次的祈祷,既然深入骨髓,也就不在乎外观的恭肃。有的祈祷间不允许女性进入,有的男女从不同门进入不同房间;在亚兹德的一条老巷里,一位中年穆斯林请我进入祈祷间,阿訇在诵经,男穆斯林松散地坐在(也有睡的)大厅地上,喝茶,听诵,有人也给我递上一杯茶和一块方糖,我环顾大厅,看到女穆斯林很拥挤地坐在后面高台一隅,与男人分开,但她们是在与男人一块儿听诵了。在偏僻山区坎多万村的一户村民家,祈祷的时间到了,老人让我们只管喝茶聊天无妨,他自己趴下面向麦加天房方向行叩礼。哪怕在最偏远的山村也有清真寺,而且越是偏远处清真寺越显得漂亮、卓尔不群。伊朗人很讲究卫生,夜大巴深夜停靠休息时,穆斯林都要去洗手间洗脸洗脚;最简陋的洗手间,水龙头旁边都有洗手液管,里面的液体永远不会干涸;无论城镇乡村,洗手间是没有一长溜小便池的——所有的排泄活动都在独立的小间进行,因为相关肌体被视为高度的隐私。火车上邻座是一个穆斯林家庭,我一直在观察那个10岁的男孩,虽然年幼,他已经知道在这种场合不应当大声讲话;几个小时的时间我没有看到他有一点点不良习气;他常常朝我们腼腆地笑一笑,美丽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点小皇帝的娇惯气熏陶出来的懒散无赖神色。在摩肩接踵的雅利安人后裔的海洋中漫游,我不知道,我看到的那些美德,究竟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遗存,还是来自宗教的习染;我也不知道,在严格的宗教禁锢下活泼泼地呈现出来的热情、善意与自律,是不是伊朗的灵魂。但我知道,从伊朗始,我的旅游的兴趣点,从拍摄景物之美转换到了感受人情之丰富。0217南京到了,窗外是漫天雾霾。我回到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