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种说法,说,你一定得多读书,不然你的审美观就是被你的亲朋好友三姑六婆以及脑残偶像剧影响的。乍一听感觉这种说法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但仔细一琢磨,其实并非毫无道理。审美观的建立绝非一朝一夕,但形成以后就渗透着你对每件事物的观感。此番乌鲁鲁之行,让我再次发现,我的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还是被一千年前的那个古人,我的东坡兄,深深的影响和控制。2. 最初在目的地的选择上,我在塔州和乌鲁鲁之间犹疑。我的旅行规划师建议我尝试乌鲁鲁,她说那种荒漠气质和土著文化,是非常值得领略的。艾尔斯岩矗立在澳洲的中心,当飞机穿越澳洲大陆飞临乌鲁鲁时,红色的沙漠,星罗棋布的白色盐湖,低矮的墨绿色灌木,纵横交错,一望无垠。3. 第一站,乌鲁鲁-卡塔丘塔国家公园,徒步风之谷。在这里,我看到了时间。都是巨石,卡塔丘塔跟乌鲁鲁不同,它是混合的岩石,一块巨石中,你可以看到其中混合着不同形态,不同质地的石块,像是有个人把几亿年中不同地质时代的岩石用混凝土浇筑在一起,然后慷慨的馈赠给这片广袤的大地。这里安静,沉默,偶有山风呼啸,偶有溪水映照炽烈的阳光,时间仿佛已经静止。我伸手抚摸这铁锈色的岩石,这里曾是一片汪洋,它们曾沉寂在大洋深处,它们跟随板块运动冲破海面,在风化、侵蚀、搬运中,磨砺成现在的模样。我在这里穿越风之谷,我挥手、呼喊、趴在地上去拍摄这些伟岸,但更为伟岸的,是时间。我无法想象,我的出现之于卡塔丘塔,短暂到无法抓住的片刻须臾;而这些岩石,它们穿越过寒武纪、奥陶纪,经历过所有地质年代更迭,它懂得何为沧海桑田,它见证过海洋与陆地,甚至几亿年前那草履虫都不曾告白的爱情。此时,东坡兄说,你在这里,是不是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然也,然也!4. 第二站,帝王谷。如果说在乌鲁鲁看到了时间,在帝王谷,我看到了孤独。帝王谷并不是一个非常popular的目的地,在峡谷徒步的过程中,除了同伴,很少看到其他人与你同行。我是很少爬山的人,帝王谷没有阶梯,没有围栏,原始的况味中,反倒让我看到了人的孤独。我登上山谷之巅,看到眼前的景象,东坡兄的这几句话,反复在我耳边回响:“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这是东坡兄的一篇游记——《石钟山记》里的一段话,用来形容万里之外的帝王谷,恰如其分。《石钟山记》写于元丰七年。几年之中,他经历了乌台诗案,后奉召就任汝州,又临丧子之痛,人生几经深刻的反复与转折。人们都说,《石钟山记》表达的是东坡兄对事实真相的探究精神,而我却认为,他在这个过程中,达到了与自身孤独的和解。孤独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我在人群中,但“我的看法,跟你们不一样。”他在大山大河中游历,乐得这一份与众不同。我在帝王谷的峭壁和山石中,体会到了他在石钟山下,打开心境,可饮酒、可赋诗,可叹前人啼笑皆非,可叹今已无人求索。此刻,放下孤独,收获达观。5. 第三站,寂静之声。在此处我要纠正我的旅行规划师,sound of silence,不能被称之为晚宴,我在这里看到的,是梵高的【星月夜】,是天人合一的美学概念。看过荒漠中壮美的日落,我们在沙漠深处,来自世界不同角落的人,围桌而坐。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我们分享着在乌鲁鲁旅行的感受,看各自的照片,谈不同的文化。"Ladies & gentlemen, now and forever, listen to the sound of silence"瞬间所有人停止交谈,万籁俱寂,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大家不约而同的仰望苍穹,雷霆驰号令,星斗焕文章。此时此刻,那些我们引以为傲的现代、文明,都成了星与月的陪衬;人与人之间,没有疆界;人与自然、荒漠、星空之间,没有疆界。后记:其实我们还去了很多地方,看了乌鲁鲁的日出与日落,阿南古人的土著文化,住在了无比舒适的Sails in the Desert(沙漠风帆)。我之所以只写了这三处,是因为,强烈的思想碰撞,让我更为坚信:每一次出发,都为了再次遇到了自己。